“你眼下刚刚痊愈,不可过度伤神。”盛氏搂着她的脑袋,安慰说,“娘在这里,别想太多了。”
纪明意埋首在她怀中,恹恹地“嗯”了一声。
安慰完女儿之后,盛氏又对慧真方丈道:“敢问方丈,除了束身修德,多做善事以外,珠珠是否还需要做些什么?”
慧真的目光停留在纪明意的脸上,他温和地说:“假若徐檀越有闲暇,可抄一份《地藏菩萨本愿经》给我,以显心诚。”
纪明意眨了眨眼,盛氏代为作答道:“这是应当的,那恐怕我们要在山上多叨扰方丈几日。”
天福寺占地极大,占了几乎半个山头。因为名气太大,有许多女客不远万里赶来求姻缘求子嗣,所以庙里专门收拾了一座专供女客休憩的独院。六年前,盛氏因为不放心女儿,特地来此住过三天,这次便还是住在老位置。
既然盛氏亲口在慧真方丈面前替女儿答应了会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那么这经便是非抄不可。
要是放在昨天,纪明意没准还要抗争几下,可今早与慧真方丈碰过面之后,她这心便一直悬着,干脆借着抄佛经的功夫静静心。
《地藏菩萨本愿经》共有十三卷,篇幅不短,一日肯定抄写不完,一下午的时间过去,纪明意只将将抄到了第五卷。
她搁下笔,揉了揉酸胀的眼眶。
盛氏用了斋饭之后便去旁边的庙堂里跟着沙弥们礼佛了,屋子里只剩下徐元寿和纪明意。
纪明意要留在天佛寺抄经,徐元寿作为随行的人,自然也得一道在天福寺住下。佛寺自来是清心肃穆的场所,无聊得很,啥也玩不了,见阿姐好不容易放下笔,他便凑过来,打算跟姐姐说话。
这一凑过去,徐元寿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似的,他举起了纸张,左瞧瞧右瞅瞅,激动地道:“哇,阿姐,你这字,咋长进了这么多?”
徐元寿和徐意相隔仅两岁,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小时候是一道开蒙的。这府上最熟悉徐意字迹的人,除了徐意自己,恐怕就是徐元寿了。
徐意打小不爱读书,和徐元寿一般贪玩,姐弟俩的一手烂字不相上下。后来徐元寿进了国子监,为了这手字,他几乎是被严厉的先生们天天用藤条打手心,藤条都打断了几根,他方才有所改进。
但是徐意一个女儿家,蒋国公府本身又不是书香门楣。徐彦疼她,盛氏也没在笔墨文章上对女儿太过苛求,两人都认为只要不当文盲就好,所以徐意的字一直十分普通。至少跟在京城里素有才名的谢尚书之女谢思茗,那是肯定比不了。
可这,这眼下看起来,阿姐这字委实不错啊!
而且……
徐元寿狐疑地摸了摸下巴,他怎么感觉阿姐的笔锋,在落笔处好像和他从前看见过的某篇文章的字体很像。
可是真奇怪,会是哪篇文章?
徐元寿在国子监读书,所接触到的文章要不是当世大儒所写,要不就是先生将从前中过三甲的人的卷子拿来供他们学习品析。
以阿姐的身份,跟这些人不会打过任何交道,更不会有拜他们为师的可能性。缘何他看这字,居然会觉得眼熟?
纪明意神色淡淡地问:“是吗,长进了很多?”
徐元寿点点头,他扬着纸张说:“拿出去说是某个举子写的,都会有人信。”
纪明意笑了笑,忽然想起那个夏天,她陪着陆纨在书房里,苦心练习他的字的日子。
她低首,复又看了眼纸张上一排排整齐娟秀的蝇头小字,心绪平静下来。她信口胡诌道:“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神仙般的人物教我写字。他教我如何拿笔,如何按压,如何写好‘钩’,写好‘顶’,写好‘撇’和‘捺’。等我醒来以后,我回忆着按照他说的方法去写,结果真就这么把字练好了!”
“阿寿,你说神不神奇?”纪明意明灿天真地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