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和栓柱步行了有十多里地,脚步越来越沉重,两个人都觉得脚要废掉了。栓柱没长时间走过路,五福来的时候快累倒了。正在两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对面过来一辆熟悉的马车,正是黎柏树过来了。
“黎大叔,你来了啊!”栓柱热情地喊。
“叫大哥,我哪有那么老!” 黎柏树把马车停下来。
两个人上了车,又跳下车。
“不对啊,您这是要去五棵树吧,我俩是要回去,方向不对!”拴柱说。
“我是专门来接你的,你母亲病了!”黎柏树说。
本来黎柏树今天是要去哈尔滨的,谁能想到自己捎个简单的信都能出错,人命关天,赶紧过来补救。
马车一路疾驰,到金家村晚上8点多了,不少人家都熄灯睡觉了。金家的窗户纸透出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王桂英在炕上躺着,面白如纸,脸瘦了一圈。
用句东北老话说,“盖上一张纸,都哭得过了!”
“妈,我回来了,你怎么了!”栓柱拉着妈妈的手。
王桂英费劲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栓柱,一下子晕过去。五六天没合眼的她,终于扛不住了。
淑芳飞跑出去,把村里的赤脚医生冯大夫给喊来,冯大夫慢条斯理的把了下脉,“放心吧,她只是睡着了!”
栓柱流到眼眶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
出门不到一周时间,妈妈已然如此,一旦自己外出读书,长久不回来,估计妈妈真的熬不过去了!
他的手伸进裤兜里,里面有一张成绩单,三科100分的成绩单。学校已经告诉他下学期可以去五棵树镇读初中,他慢慢碾碎了这张纸。
这一刻,他决定再也不读书了,和村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下地干活,养家糊口。
而偷跑出去的五福,回家挨了老妈一顿胖揍。
栓柱自从回到家,天天陪着妈妈。王桂英昏睡了两天,才逐渐醒来,看到儿子在身边,病好了一半。
等到王桂英病好了,看到栓柱一直在家,催他去上学,他说自己不念了,和淑芳种地。后来金胜昔当了村里的会计,等到兰芝出生的时候,栓柱已经是乡里信用社的会计。
1957年,金兰芝的弟弟在冬天出生,出生时候很瘦,哭声不大,看起来蔫蔫的。栓柱看着新出生的儿子,很开心。
“兰芝,过来看看弟弟,你给他取个名字吧!”栓柱对兰芝说。
兰芝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过来。拉着弟弟的小手,指头软软的。
“叫什么呢,金学文吧!”兰芝脑海里想到邻居家孩子叫王玉文,那自己弟弟叫学文得了。
“名字起的挺好,以后你二弟就叫学武,文武双全!”栓柱笑着说。
王桂英整天抱着新出生的孙子晃来晃去,没有人关注兰芝的时候,兰芝就跑出去自己玩。她对20年后的村庄充满了好奇,人们穿着朴素,大家都不太富裕,但是起码能吃饱,仿佛战争没有发生过,原来这就是和平年代的感觉。
村里有个退伍军人叫李树才,脚有点瘸,排行第八,人们当面叫他李八,背后叫他李八瘸子。他时常坐在树下给大家讲故事,说自己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还有抗美援朝,历经枪林弹雨,和敌人面对面拼刺刀,只有脚受了点伤,多么的幸运。
兰芝也在旁边静静的听着,越听越觉得耳熟,眼前这个李八怎么和当年连队喂猪的那个孩子有点像?看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不是他还是谁。当时为了自给自足,连队里养了几头猪。刚参军的李八被安排喂猪,他总是偷偷的练射击,后来就到战场上去了,还以为他牺牲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
李八退伍的时候四十多岁了,他的媳妇是个寡妇,带着五个孩子嫁给他的。不少人嘲笑他给别人养孩子。他总是乐呵呵地说:“活着就挺好,孩子都是国家的,养大了一样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