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郡主自从七年前被自个不听话的儿子气病了,便一直在京郊的西山别院修养生息。
“这地方,这么多年了,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帘开一角,凌照水眼望着远处葱绿成片却也荒废良久的山林和草地,不由心生感慨:
如此广袤的田地,若是开垦种植,能养活多少人啊。
可富贵人家宁肯空着,也不会拿给穷人活命的。
这句话让同行的碧玉听到了,惊吓道:
“小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啊?”
她这话问出口,便觉得心痛。
七年前京郊城外,凌照水与她们分离的那一幕,重新浮现在碧玉的眼前,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到自家小姐了。
碧玉噙着泪:
“小姐,那老毒妇怎的还有脸面见你?”
山路难行,马车一路颠簸,颠得凌照水无法静心思考,她索性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了,只专心对付碧玉那一张哭作了小猫的脸:
“她自是没有那脸面的,不过是迫于强权。”
云韶宫多年来挂着朝廷的名义经营,但其中的肥水流入了谁的口袋,旁人不知,凌照水却很清楚。
当年她初入云韶宫时,便听管教的嬷嬷一时嘴快说过:
“咱们东家的公子,也是你一届罪奴可以肖想的吗?”
高官贵馈涉足朝廷的营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这些高官贵馈自恃体面,只会隐在暗处操控,很少会亲自出面交涉。
更何况云韶宫当年也不过就是文昌公主众多涉猎中的一项营收,往日里,她只管收孝敬银子,并不管实事。
故而外人只知云韶宫背后有人撑腰,却鲜少知道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那嬷嬷原是文昌郡主亲自耳提面命过要对凌姑娘多多关照的,拿了鸡毛便当了利箭:
“便是你知晓了这云韶宫幕后的主子是谁,也无碍。”
“横竖你这小贱人,长得这一副勾人的模样,入了男人们的眼,也不能活着走出这风月场。”
说来也是讽刺,如今凌照水不仅好端端地活着,还受了文昌郡主的“礼”来见她。
山道狭窄,偶有杂枝挡路,开道的侍卫们拔剑拦腰砍断,耽误了些许时辰,碧玉无聊,随口问道:
“你们这里,不常有人来吗?”
几个同行的嬷嬷不约而同叹气,为首的那一个道:
“我家郡主病了多年,如今府里并不由她做主了。原先走动的那些贵人,走着走着便也淡了。”
“至于公子嘛,他开府别居,至今还记恨着郡主毁了他的姻缘,很少来这里。”
傅大学士在文昌阁上的长吁短叹,惹时下议论纷纷,为肃王武瑛玖招惹了诸多非议,凌照水自然也听说了。
对这件事,对这个人,她无甚流连,也不想多作解释,嬷嬷却拼命递话茬子给她:
“如今咱们郡主老了,公子又大了,早两年郡主就放话了,公子的事由他自己做主,他爱娶谁便娶谁吧。”
“郡主啊,如今最大的梦想,便是希望能在闭眼前抱上孙子。”
听这话风,还有那有意无意落到凌姑娘身上的视线,凌照水竟有些失笑:
“你们郡主,想得未免太长远了些。”
东窗事发,命悬一线,文昌郡主竟妄图用一场婚约自赎,保住文昌郡主府的表面殊荣,确实是想远了。
正说着,文昌郡主的西山别院到了。
迎前的一位,不出所料,正是等候多时的内阁大学士傅珂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