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位同事眼里和在堂客眼里,在父母眼里和在封媛眼里,在康名辽眼里和在梅英眼里都完全不一样的康维军,他是用摆在桌上的烟灰缸来看待封媛的。透明的,玻璃的,形状好看的,能使人看来文雅有修养的烟灰缸。但再透明迟钝的烟灰缸始终是玻璃,是玻璃必然能割人血。
封明雪在家负气出来去父亲厂里跳楼半小时警察即锁定了特殊目标康维军。
康维军正内部组织车间同事调查封二等人上班途中发生意外事故的事,封媛没直接去找他,她去过好几回封二的车间,也去过康维军办公室,从车间去办公室,中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见到她。直到有隔壁厂的工友从她跳下来的地方经过,六楼跳下来,人竟然也能摔成肉泥。
警察最先怀疑可能是封二在厂里出事,和其他一些什么原因致使了姑娘封媛在这里跳楼,梅英懵的没了声气,任由警察们对她和封家的事情翻来覆去揣测,敲打。话头不知怎么说到姑娘离家出走,有人顺着这条路找到了姑娘这几天暂住的旅馆,然后发现了康维军为她缴费的单子。
康维军最开先说他只是出于认识的大人身份借钱给她,并帮忙安排后面的事,但自觉哪里有漏洞,又郑重的重新把细节也圆了一遍,最后结尾说,她恁小个姑娘出了这种事你不可能不帮忙噻。
梅英甚至没来得及知道姑娘这两天离家出走是动手术流产去了,于她而言姑娘的真正死因是她傍晚的那一顿无情鞭打,正是她把姑娘从楼上推下去了,其他一切都是巧合。
康维军的儿子康名辽的性格像姑娘,腼腆而斯文,体育运动基本没有强项,读书成绩也没有一门优秀,玩的好的兄弟伙儿只有两个,熟悉的异性基本没有,跟异性说话像会割了他舌头一样,老太太从小总说他是生错了性别。老太太的话有时可以当真,康名辽像姑娘,曹琳琳是男人。
但你能说康维军是不男不女吗?
毕竟康维军还愿意赔钱呢。
“那些事哪个说得抻展啊,人穷志就短,生穷了,怪个人命不好。”
黎书慧这样说道,她这是说李顺江屋里那个孙子李杰,就是李军那个帮人打架后来劳改的儿子。她总是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扯,原本是说梅英屋里封二跟人打架,她姑娘跳楼的事,不知怎么跟老张说话,东一句西一句就说到李军屋里去了。黎书慧就是这样,前一秒还跟你说中午的南瓜不好吃,转身就说前年下雪她买的那件厚袄子穿烂了。
她说这些时赵盈正坐在她身后帮她染头发,一家三辈都坐在阳台上,老张坐着小凳子在边上太阳晒不到的阴影里摆天牌自娱自乐,黎书慧坐在椅子里,赵盈站她身旁前后左右忙活。老张是新近才好天牌的人,赵盈也是突然心血来潮要帮外婆染头发,他一面摆弄天牌,一面瞧两人的热闹合不拢嘴。
“哎呀你好生点嘛你看,净落的到处都是,我这脸上还怕洗不落了。”
“你还看得到脸上都有,证明眼睛还是没有瞎噻。”
“糊我脸上我还不晓得?我恁傻,搞的到处都是,妖精妖怪的要帮我染啷个头发,就这么让它自然白要不得唛啷个嘛,那是年纪到这里来的噻,恁大年纪的人了还有哪个看嘛。染得黑黢黢的我谈七八十人家还说我是老妖怪,你看我这衣裳领子上也是,我这件好好生生的衣裳莫等哈儿洗不落穿不得,可惜我这件衣裳。”
老张便要笑她:“你恐怕巴不得人家说你是老妖怪,人家说你七八十了还恁年轻呢,长的还点儿不像七八十欸,那你就高兴了,你心头就高兴得很,你巴不得头发一味黑黢黢的。只是眼睛看不到可惜了,不然哪件衣裳好看哪件衣裳不好看出门还要选一选。”
赵盈狗粮吃的饱饱的,眼睛拐着弯的翻白眼,努力不使染发膏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