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意抬头仰视着秦骁云。
高大的少年,从小长在边境军中,摸爬滚打,有着一身好武艺。
和京都慵懒软弱的公子哥们比起来,显得格外阳光健康,有着充沛的生命力。
其实,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好孩子,身正心直,纯稚可爱。
哪怕他愣头愣脑的,总也没个机灵劲儿。
那时她总是用长辈看待小辈的眼光,而以后,他会是她的丈夫。
既有夫妻之缘,就该报之夫妻之义。
她宋书意愿意敬他。
“劳烦了。”
秦骁云吓了一跳,面颊爆红,慌张摆手:“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又垂下头,半晌都没敢再说话。
宋书意看到地面上有了水点,一滴又一滴,还在持续不断的往下落。
这孩子哭起来都格外稀奇。
别人眼泪流的再多,也最多是沿着脖颈,流进衣襟里。他可倒好,任由眼泪滴在地上。
这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愧疚至极了。
说起来,那事之后她很慌,也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的堕落。
那两天她不敢见任何人,只要见了,就觉得阖府都在笑话自己。
她是那么坚强的人,从来不肯服输,却在成为女人时,成了别人观赏的笑料。
占有她的男人还是她的一个小辈,饶是她再坚强,这事的发生也将她击垮。
她缓了好几天才有精神。
听祖父说秦骁云也不好,被秦老爷子施了棍刑,整整二十军棍,在军中也算是重刑。
一般人挨了这一顿半个月下不了床,可他第二天就去宋家找她,什么都不说,就在她闺房门口跪着。
两日后,她从屋里出来。
秦骁云几乎虚脱,膝盖都淤血溃烂了,两个形销骨立的人看着彼此,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后还是秦骁云给她磕了个头,哽咽道:“秦骁云罪孽深重,先生若恨,杀了我吧!”
说罢,两手捧着配剑递到她跟前。
“你是大晋朝上阵杀敌的好男儿,我不杀你。况且也不是你一人的错,起来吧!”
秦骁云依然跪着:“秦骁云斗胆求娶先生。”
宋书意当时就想通他这样做的原因,而她犹豫:“我今年二十有六,年长你八岁,你可想好了?”
秦骁云郑重:“来之前就想好了,先生不杀我,我便求娶先生,穷其一生护您长乐长安。不然万死难辞。”
宋书意的心不可控制的一疼,这明媚的少年郎,如今这么多愁善感了。
他也是受自己牵连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到宋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不会收下你?”
秦骁云嗯了声,声音又低又哑。
他是记得的。
秦家世代武将,男儿都死在了战场上,子嗣单薄。祖父为了秦家这最后一点血脉,求了圣上让他回京。
他长在军中,从小洒脱畅快,京都富贵圈的人瞧不上他,他们叫他丘八、兵蛮子。
他很委屈,很想回到边境,很想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哪怕有敌军有危险,但心里是畅快的。
而在京他每天都煎熬着,想学着那些贵族子弟附庸风雅,可别人说他东施效颦。
他在一声声讥笑中失去自信。
祖父求了宋老让他入宋家学习,宋家有那么多位先生,最有名气的便是宋书意。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宋书意会选了师礼最薄的他,他如今想起那一幕还是感动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