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开宁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那是一座古色古香却有些破旧的庭院，两间茅草屋，竹篱门口一棵红梅树开得烂漫，大片鲜明的红色渲染下，空气都弥散着若有若无的……咸湿气息？
卢开宁深吸一口气，硬是在那一树红梅上闻出了一股子鱼味儿。
他思索一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树下坐着一个年轻姑娘，她穿着一件朴素至极的裙裳，眼上蒙着一块浅色的粗麻布，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抬脚向她走去，离得近时，她白瓷般的鼻翼轻嗅，像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随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卢开宁心想，少女的下一句就是“山鬼大人”。
果然，少女发出一声欢快的呐喊。
“山鬼大人？”
卢开宁轻轻“嗯”了一声，抖开前裳的衣角，跪坐在一旁。
许是在这树下坐久了，少女身上也有一种咸湿的气息，像海鲜市场里的味道，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那么别扭了。
他想，少女马上就要问他带了什么好东西来，而他会告诉她，是一种棋。
少女道：“山鬼大人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卢开宁从袖中掏出一物，引导蒙着双眼的少女摸索。
先是一个方形的木质棋盘，上面刻着十九行十九列，将棋盘分成大小相同的格子。
棋子顶端圆润，底座平坦，小小一颗掂在掌心，很有分量。
少女很是新奇，举着一枚棋子猜道：“我猜这个是黑色的。”
卢开宁看着她双眼上覆着的麻布，和掌心那枚黑色棋子，抿了抿唇。
错了。
他还没说这棋子分黑白两色。
“你猜错了。”他说：“是荧光绿色。”
“啊？”
卢开宁一本正经：“这是大富翁，一种经营策略类游戏，你只需要看着我买地建房买地建房，就可以躺着被我把钱赚完，我就赢了。”
少女被他逗笑了，又有些不满。
“臭男人，就想着赢过我。”她轻哼一声，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那等你赢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卢开宁笑道：“那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死。”
他捏住环着他脖颈的纤细手腕，蓦地狠狠往下一拽，少女猝不及防往下跌，他另一只手顺势掐住少女脆弱的脖颈按在地上，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流转过一丝狠戾。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少女眼中惊诧未消，就听见他冷冷吐出几个字。
“你是个什么东西。”
世界在那一刻寂静，又在下一刻，咕嘟着粘稠的水声。
少女的身形被黑气覆盖，紧接着人形坍塌，黑气像泥水一样从他指尖缝隙流走，在不远处汇聚在一起，又散开。
“你真没素质，怎么还骂鬼呢？”
哦，知道了，是鬼东西。
那鬼化成一滩咸湿腥臭的烂泥，流淌在卢开宁的衣角边上，流淌在背后那棵秾稠如云的红梅树上，流淌在那一盒改名叫大富翁的围棋上。
它慢慢拧动着，黑泥围成一个圈，不断压缩着空间，妄图把卢开宁困在里面。
黑泥鬼抠着手没话找话：“喂，你喜欢这小瞎子吧？做梦都能梦到人家，为什么不答应和她永远在一起？”
卢开宁干脆闭上眼睛。
“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那有什么关系，漂亮乖巧不就行了吗。”黑泥鬼耸耸肩，抖地黑泥一块块往下掉：“重点是你为什么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