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着，你也是你爹的女儿。”
“张家都许你入书塾，与世家小姐们一同读书学习，为什么生活上要这样待你？”
张嫣然默了半晌，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她唇边含着一抹自嘲的笑。
“虽是我爹的女儿，却也是他最不齿的存在。”
顾清芷呼吸一滞，一股莫名的酸涩在心尖蔓延开。
“我娘本是青楼女子，姿色出众。”
“张家不会容许这种身份的女子入门，哪怕只是个侍妾，更何况我爹注重颜面，也没想过接我娘入府。”
张嫣然语调缓缓的，让人不由沉下心去听。
“我娘应当是明白这一点的，可她太想过安定的日子，不愿余生葬送于青楼。”
“于是她使了计，怀上了我。”
顾清芷若有所思。
怀了孕，便能进门了吗？
下一刻，张嫣然解答了她的疑惑。
“我娘太天真了，她以为怀了孕，我爹便会心软，张家便会退让。”
张嫣然渐渐红了眼眶。
“他们强迫我娘打胎，我娘不愿，自知一人之力无法抗衡，便将事情闹大，让张家骑虎难下。”
顾清芷心中微叹。
这样一来，张家只怕更厌恶嫣然娘亲。
即便进了门，过的也是水深火热的日子。
但怎么着，也比青楼好了。
“张家老夫人信佛，不允杀生，便做主将我娘安排在庄子住。”
“我娘以为生下男胎，便能入张家的门，一直翘首以盼。”
“可惜我是个姑娘。”
顾清芷扭头看向张嫣然，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登时有些无措。
纠结过后，她抬起手，轻轻拭去张嫣然面颊上的泪痕。
顾清歌哭的时候，唐雨柔就是这么做的。
张嫣然先是愣了愣，随后猛地扑进顾清芷怀中。
她环抱住她，哭得很压抑。
张嫣然尘封多年的心事终于得见天明。
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些，因为她明白，没有人会同情她悲惨的遭遇，她们只会厌恶她，嘲笑她。
厌恶她的存在脏了张家的名声，嘲笑她娘亲的痴心妄想。
顾清芷愈发手足无措。
张嫣然啜泣着。
“生下我后，张家并未将我们母女接回。”
“直到我六岁那年，我娘病逝，我才回到张家，养在祖母膝下。”
顾清芷心中的酸涩更加厉害。
“一年后，祖母也走了，她们说我是克星，会害了张家，所以把我赶到这里。”
“那时候……你才七岁，她们就把你一个孩童丢在这，自生自灭吗？”
张嫣然缓缓抬起头，秀气的面庞被捂得红红的。
“嗯。”
顾清芷目光怜爱，轻轻拨弄她凌乱的头发。
“张家薄情寡义，怎么会准许你入书塾呢？”
嫣然又低下头，神情落寞。
“是我去求我爹的。”
“家中姐妹都能读书，我也想，即便不能像大姐姐那般耀眼，也不要太狼狈。”
顾清芷点了点头，语调柔和。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怀中的姑娘似乎僵硬了一瞬，后缓缓退开。
张嫣然小心翼翼。
“对不住，今日我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