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踽踽独行在深夜的长街上,纷纷扬扬的雪片子,又开始洒落下来。
马车内,秦昭清轻倚在榻边白着脸,不发一语。
梧桐有些踌躇,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
“梧桐,你说……父兄他们在地下,真的心安了吗?”秦昭清眼神怔愣地盯着某处,说话的声音中带着磨人的嘶哑。
梧桐心头一沉,知是她又开始思虑过甚了,忙靠上前去,轻拉过她的手,不住地拍着:“这是自然!小姐亲手替将军和公子们报了仇,又守住了我们大房这偌大的基业,将军和公子们泉下有知,自是欣慰了!”
“可如若那仇人……另有其人呢?”
“小姐,那晋大公子的胡语疯话,你还真放心上了啊。我刚刚在草厅听他小厮的抱怨之言,就知他不是个靠谱之人。你尽可以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怎的还因此伤怀起来。”
梧桐蹲坐在秦昭清的脚边,仰着头,急红了脸,生怕自家小姐又忧思过度。
秦昭清低头看着梧桐这急切的神态,想到柳妃和府里的那些事,心下也就没了心神再去追究。
她抬手轻拍了下梧桐的脸颊,宠溺道:“罢了罢了,全听你的!眼下我们要应对的,怕是远不止这些。”
梧桐见秦昭清的神色松动了下来,心下欢喜:“是呢!我们且拿出精神来,对付那些个牛鬼蛇神。至于那些不相干的疯话,就莫要费心理会了!”
秦昭清轻扯嘴角,微微一笑,但心头,终究是留下了一个疑影。
回春堂离秦府不远,不消多时,马车便停在了正门口。
秦昭清和梧桐坐在车内静等着。
平素里,只要马车一停,门房里自有小厮会拿着马凳跑来相迎,可此刻她们等了好一阵,却丝毫不见人影。
梧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着马夫问道:“焦二爷,府里没人出来相迎吗?”
“没得人出来呢,梧桐姑娘。”焦二控着马,也往府门里探头瞧着。
“这可是稀奇了,这个点,合该都还守着才是。”梧桐满腹狐疑地掀帘从车内走下,转身小心地扶着秦昭清下车来。
秦昭清搭着梧桐的手,轻扯着裙摆,从车上下来。她缓步向前,站定在府门口,往左右略瞧了瞧。府院的大门虚掩着,门后两侧的门房里,本应值守的小厮们,却不见踪影。
“这帮子人,怎的一个都不见?莫不是咱们府里出啥事了?”梧桐扶着秦昭清朝里走去,眉头紧锁,满肚子疑问。
秦昭清侧眼轻瞟着那门房角落处,散落的那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神色有些复杂。
忽而,她顿下了脚步,对着梧桐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且细听,这声音,可是从那下人的矮房处传来的。”
梧桐闻言,忙快步上前,俯在墙边侧耳细听,果真那矮房里,传来一阵阵喧闹沸反之声。
梧桐登时怒气翻涌,七窍生烟,只见她撸起衣袖,快步抢上前去,对着那矮房的门,抬腿便是一脚:“好!好!好!好一群尽忠职守的忠仆,这冰天雪地的大冷天,让主子小姐在外头冻着,自己却在这里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真真是反了天了!”
梧桐的身形随了她老子娘,是个壮实的。当初秦大娘子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挑来给女儿做贴身女婢的。那破旧的矮门,哪里经得住她这结结实实的一脚,“吱嘎”一下,便散了架。
刺骨的寒风轰地一下便灌了进来,屋里头那一群本已喝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厮们,霎时都被吓了一跳,静了下来。
“哪里……哪里来的婆娘,竟敢在……在秦大将军府放肆!”矮房的角落处,一个酒蒙子提着半坛子老酒,晃晃悠悠地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