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仰岳似是有些意外秦昭清的发问,原本有些困倦的他,豁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从软椅上坐起身来,扭身看向秦昭清。
如剑锋般的眉眼在烛光的映衬下,在眼下覆盖出一片暗影,让人有些看不透眼底的情绪:“我外祖前头在涉水过河的时候,染了风寒,后又没有好好将养,是而有些不爽利,谢秦大姑娘关怀了!”
秦昭清听后,微蹙起了眉,她沉吟了一会,歉然道:“这说起来,封老将军也是为着我父兄才会遇此险情,难为封老将军这么大年纪,还因此累病了。”
当日拦住封老将军去路的,正是那一条通州河。这通州河,流经多个郡县,各个区块都是由当地的郡县分段治理。虽说是分段治理,但郡县之间也有默契,旱时储水,涝时泄洪,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但是那日封老将军带着大批人马途经范阳郡这一段时,却发现本应是旱季无水的通州河,此时却是大水漫灌。
冬寒料峭的季节,雨水本就不多,上游又皆有蓄水堤坝,怎会如此?
连夜找来当地的县丞一问才知,这几日不知是什么原因,上游有多段河道都溃了堤,通州河的水,尽数都涌向了这地势低洼的范阳郡。
如若现在通知上游各个郡县抢修河道,这一来一去又不知道要费上多少时日。
就此改道的话,就得从西面的赵吴郡去借道,那起码又得再多出三天的时间。等到那时候,阳城关必然已变成一座死城!
细思之下,实在是别无他法!
封老将军即刻下令,让所有将士们下马,和当地的兵丁们一起连夜修筑工事,要在这湍急的通州河上,硬生生修出一条可以过河的路来。可怜封老将军已是古稀之年,却仍和将士们一起泡在这寒冰刺骨的水中,一刻不停地抢修。在众多将士的共同努力下,修筑了一天一夜之后,才修成了可勉强支撑的过河之路。
然而,一切都还是晚了,阳城关是保住了,但秦氏的满门忠烈,却都壮烈殉国了。
“近日府中……一切都好吗?”
晋仰岳坐在对面,细瞧着秦昭清的面色,略略犹豫地开口。
秦昭清拿着茶杯的手一顿,面上掠过一丝错愕,继而淡声道:“都好,一切都还好……”
“因我身体实是难支撑,是而也没亲去灵堂叩拜秦将军和秦氏兄弟,实是惭愧!”晋仰岳面色肃然,眸色暗沉。
秦昭清听他忽而提起此事,心头又是一阵悲戚,她微微垂下头,语调略有不稳:“无妨!我父兄皆已入土为安,逝者已逝,晋公子无需介怀!”
“外祖他,很自责!每每说起当日之事,都是痛心疾首,悔自己为何不能再快一些,如若再快一些,一切……可能都还来得及!”
晋阳岳端坐在软椅上,放在小几上的手已紧握成拳,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眸底闪过一丝痛惜之色。
秦昭清顿感自己的胸中有万面擂鼓在重重地捶打,又闷又痛。
这些天,她一直在刻意的回避,不想去回想,但此刻晋仰岳的话,又让她如堕阿鼻地狱。
她双手紧抓住身侧的襦裙,重重地绞着,好似要将那两块绞出洞来。她努力地平负着自己的心绪,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一旁的梧桐看着这骇人的一幕,一时也不敢随便出声。
草厅里一时便只剩下了药炉冒出的“滋滋”之声。
“封老将军……已然尽力了!让他老人家切勿再过于自责。这一切,终究还是……”
秦昭清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整个人轻颤着,她虽极力自持着,但泪仍似珠线一般滑落,无法自抑。
“并非是你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