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纪明意摇着头,在心中拼命反驳。
根本不存在甚么克妻!
她的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她明明是被有心人暗害!
郎君为什么要把这虚妄的“克妻之论”挂在嘴边?难道不知道此言一出,即便他身份再贵重,也没有好姑娘会轻易嫁给他了么?他是想孤独终老不成?!
纪明意的思绪一时间纷乱冗杂,与翠微一席话聊完以后,她胸口像是突然被压上了好几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过了会儿,她闷声道:“我记得陆阁老家是三代单传,他和陆侯皆不成家,旁人不管他们,可陆家的宗族里难道也没人说闲话么?”
翠微一愣,低声道:“姑娘,陆阁老没有宗族。”
“啊?”纪明意愣怔,奇怪地问,“什么叫没有宗族?”
那,她从前碰到的陆慎陆玮等人,都变鬼了?明明陆家宗族庞大得很。
翠微瞧了瞧左右,确认院子里没有旁人,她方小声地在纪明意耳边道:“这是陆阁老至今唯一被人诟病的地方。”
“诟病?”纪明意关切地问,“怎么说?”
“阁老高中状元以后,被分去了大理寺。去大理寺赴任的第一天,他递上了一纸状子,那状子上的具体内容奴婢不知,但肯定与陆家的宗族有关系。”
“大理寺收了阁老的状子,派人去陕西和当地的巡抚一道将陆家上下清查了遍,”翠微道,“听说查出了不少事儿,仿佛还有好几个人被砍了头。陕西陆家自此由盛转衰,不复存在。朝中目前除了陆阁老、陆侯以及太常寺的陆大人外,再没有别的出自陕西的姓陆的官员了。”
“为这事儿,奴婢听说有御史参了陆阁老好多本。说他看着风光霁月,实际心狠手辣到连自家宗族都不放过,还上升到了什么‘此人无父亦无君’的高度。阁老那会儿尚不是阁老,差点因此事儿被贬官。”
“再之后呢,他被贬官了么?”纪明意听得心口一紧,忙不迭地问。
见姑娘如此紧张,翠微不禁笑说:“之后,陆侯和咱们国公爷从瓦剌的战场上回来了。陆侯立下大功,陛下要给他封侯的时候,陆侯说‘他可以不当武陵侯,只愿为已逝之人求个清白公正’,国公爷也为阁老求情,说阁老与陆侯都是至情至性之人,绝不会做出无父无君的事情。陛下看着国公爷的面子,也因为陆侯才立了功劳,便没有对陆阁老多加追究,反而重用了他们父子。”
听到这里,纪明意的心弦终于不再紧绷了,她缓缓地舒一口气。
她只是歪着头,疑惑地问:“什么叫‘为已逝之人求清白公正’?”
“陆阁老是那么温和的人,好端端,为何会忽然和自家宗族过不去?”
翠微压低声,在纪明意耳边道:“听说,阁老的第二任妻子死得很蹊跷,跟陆家的族长还有宗族里头的人有那么点儿关系。陆阁老是为了给亡妻报仇,方才大义灭亲,对宗族痛下杀手。”
“虽然是坊间的小道消息,可奴婢觉得由头靠谱。奴婢见过陆阁老,他看着是个顶清隽文雅的人,奴婢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颠倒黑白……”
翠微说的话,纪明意却已听不进去了。她愣在那里,长睫在这瞬间扑扇个不停,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是——是为了我?
向来温和的郎君如此行事,不惜被御史参奏,不惜被诟病“无父无君”,还险些被贬官。
原来……竟然……是为了我么?
九郎所说的“为已逝之人求个清白公正”,他指的莫非也是我?
纪明意的眼眶微红,艰难地咬着唇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