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司察监内哀嚎如雷,惨叫声一浪接着一浪,宛若人间炼狱。
刘甫守在司察监门口,命人搬来了雕有五龙四爪大床,乏了就睡,睡醒吃喝,已经长达九个时辰。
禁军上将军刘罄都碰了硬钉子,没有一人敢再来游说。
卯时三刻,艳晴万里的好天气,突然乌云压顶,飘起了牛毛细雨。
大牢内的惨叫声逐渐消失。
刘甫侧卧在龙床,放下史书,望着油纸伞边缘滚落的水珠,喃喃说道:“今年雨水充沛,两江和南疆必然岁稔年丰,就是不知道保宁和安西,谁能结出最大硕果。”
旁边披有丝绢蓑衣的许元孝轻声道:“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
刘甫问道:“有例外吗?”
许元孝思虑片刻,答道:“偶有。”
刘甫笑道:“你年纪轻轻,学识渊博,城府深厚,只是少了狠辣和果决,经过这两天打磨,短板依旧难改,熬到不惑之年,撑死也就是六部大员,想要定局三省,难。且看看杜斯通和李白垚,一个老辣沉稳甘于藏拙,一个家世腾达心系黎民,你能与谁相比?”
天色阴沉,致使在场众人面色都变得晦暗。
许元孝扬起嘴角笑道:“在下不过是寒门士子,不曾妄想这辈子能够登天摘月,一州刺史都算祖坟冒青烟,给后世子孙谋一份富贵足矣。”
刘甫挑眉道:“几日之前,你和我那几名幕僚喝酒,声称志在青云,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为何今日突然改口?”
许元孝望着靴尖污泥,默不作声。
刘甫沉声道:“你料定本王会败?”
轰隆隆传来巨响,一道闪电划过。
照出许元孝脸色苍白。
司察监少卿靳忠一溜小跑来到瑞王身边,双手呈递一摞供词,激动道:“王爷,除去二十三名顽固不化的官吏,其他人都招了,承认皇后和太子指使他们谋逆。”
九个时辰,靳忠全身沾满污血,官靴都被泡透,不知有多少人遭受他的毒手。
刘甫正坐在龙床,小心翼翼接过供词,望着朱红画押,眉眼堆起笑意,“大势已成,随我入宫!”
雨幕中骤然出现高大身影,撑了一把黑色油纸伞,离近之后,才看出他身穿二品内官朝服。
掌管内侍省的大内总管段春。
早在圣人当郡王时,段春便常伴左右,比起冯吉祥资历都要老,实打实的头号从龙功臣,朝堂中无论是杜斯通还是李白垚,见了这位内相,都要客客气气抱拳行礼。
在宫里,段春是天子化身,出了宫,段春乃君临天下。
谁能不敬?
谁敢不敬?!
嚣张跋扈如刘甫,见了内相段春后,立刻从龙床起身,以晚辈行礼,腰弯的极低,“段总管,您怎么来了?”
往日的段春,经常挂有一张随和笑脸,今日不同,眉眼低垂,与天色一样晦暗,段春盯着大宁最有权势的王爷,足有小半柱香,才开口道:“我不来,难道要让圣人亲自来?”
简短的一句话,刘甫就知道大事不妙,心境起伏不定,堆笑道:“下了雨,道路难行,段总管若想找我,派人来说一声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段春淡淡说道:“刘罄不是来过了吗?”
刘甫干笑道:“刘罄是刘罄,段总管是段总管,谁敢不遵您的号令。”
段春语气平静道:“圣人要我来问问你,闹够了没有?”
一个带有闹字的质问,令刘甫眉头紧皱。
很明显,圣人在偏袒那对母子。
刘甫纠结一番,举起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