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人,还在寒暑假里一天打好几份工。
这样的他没有成家的资格,而她风华正好,还是山里第一个医学生。
后来的一个星夜,她追出家门叫住他,说拉旺,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
对。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一直在等你开口,你为什么不开口?”
因为他开不了这个口。
他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美满的婚姻,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去照顾她。
姑娘还是瞪着圆圆的眼睛,说可是我不需要你照顾啊,我能照顾我自己。
旺叔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说:“可我已经耽误你太多。”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根本不会回到山里。
她曾说过她是脱缰的野马,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医学生志在四方,山里是最糟糕的归宿。
旺叔说出去吧,别再逗留了,去更发达的地区,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去实践,去学习,去看你想看的世界,而不是只看见一角就又回来坐井观天。
一线天里看不见辽阔的天,只有被阻隔的视线。
他拒绝得很彻底,以至于心高气傲的她气哭了,但她没有掉眼泪,仍然睁着圆圆的眼,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泪就会断线。
她说:“走就走,拉旺,我等着看你后悔的那天!”
可她并不知道,事实上从他说出拒绝的话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后悔。可是后悔不能阻止他送她离开,她值得更广阔的世界。
……
昏黄的客厅里,孩子们都在掉眼泪,就连一向稳重内敛的时序也不例外,他沉默不语,将空间让给弟弟妹妹,自己只站在一旁紧咬牙关,试图收回眼底的热泪。
旺叔一一扫过孩子们,最后却只看着方姨一人。
一生太短,短到选择了孩子们,就没办法顾及另一个人。
一生也太长,长到他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已经苍老。
他看着那两条已然掺杂着灰白银丝的辫子,它们不再粗长,反而黯淡无光,细得像老鼠尾巴。
而记忆里的少女也不复以往,她的眼角皱纹遍布,皮肤上也有了星星点点的斑。
她睁着圆圆的眼,嘴唇微张,呆呆地望着他。
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里,旺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就睡了一觉,你怎么这么老了?”
原本是想说句讨打的话逗她发笑,却不料她眼睛一眨,热泪滚滚而下。
看来不止老了,还变脆弱了,明明以前眼睛瞪到发酸也不会允许自己哭出来,而今不过一句玩笑话,她就泣不成声。
方姨一边哭,一边锤他,说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撒泡尿照照镜子吧,你老得比我厉害多了。
他哭笑不得说:“好,好好好,我更老。”
“本来就是。”女人边哭边笑,“我这已经算是保养得好了!”
那天晚上,一家人在客厅里又哭又笑。
没有人说伤感的话,他们都在报喜不报忧,顿珠说自己在准备读研,扎姆说哥哥们都在给她补课,方姨说自己坚持吃钙片,骨质疏松已经好了很多,时序……
时序静静地站在弟妹身后,含笑听大家说话,他却什么也不说,只一眨不眨望着老人。
旺叔朝他伸出手去,把他拉了过来。
时序顺势蹲下,任由老人摸着他的头,像小时候每个夜里因为噩梦哭醒,旺叔抱着他入睡时那样。
他是旺叔的第一个儿子。
而旺叔是他唯一的父亲。
时间有双温柔的手,能抚平伤痕。可它也太仓促,生命的起承转合转瞬即逝。
他们都没察觉到,彼此的语速比往常都要快,没有人提到旺叔的病,也没有人提起也许一觉之后他就又会变为懵懂孩童。
他们飞快地说着中心校的孩子们,说着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