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刚刚过完元旦的一个周六深夜,窗外的寒风呼呼地刮着,燕东市满城北风烟雪。
在市政府招待所的前台,大着肚子的方真真刚吃完晚上丈夫王彬送过来的韭菜三鲜饺子,正低着头打着毛衣。方真真与王彬结婚快一年了,王彬依然会在方真真每次值夜班时,来招待所给她送好吃的,两个人甜蜜得仿佛仍在热恋。
酒店大堂的另一侧,保安部的刘卫国坐在椅子上,打着呼噜睡着已经有段时间了,在招待所里,大家都叫他大刘。
忽然,招待所的旋转门突然被转起,带进来一阵冷风,这股冷风吹得方真真不禁抬头,也吹散了大刘的睡意。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过来投宿?
来人拎驮着行李缓步走近前台,方真真才看清楚了,这是一个个头不高的清瘦少年。少年瘦小的身躯上驮着一个巨大的包袱,把他压得疲惫不堪。走到前台,用手撑着木头的台子倒了口气,少年才操着一口带有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虚弱地问道:“您好,同志,请问还有房间么?”
大刘这时走过来抢先问道:“这位同志,你来住宿有介绍信么?”其实用介绍信住宾馆的制度早在1984年就取消了,大刘此时这么问他,不过是不想接待这位深夜来客的婉拒方式而已。
少年显然犯难了:“这…还需要介绍信啊?我没有介绍信,但是我带了钱,我身上还背着不少货,可以押在你这里。您通融一下,让我先住一夜吧!”说罢,他鸡爪子一样的手,从皱皱巴巴的军绿色布上衣的右侧口袋里掏出几张同样皱皱巴巴的五毛钱,然后往大刘手中塞去。在那个年代,一个人的月工资也才几十块钱,他掏出的小费并不算是个小数目。
大刘连忙像躲瘟神一样立刻弹开了少年的手,他身上的军大衣都跟着抖了一抖:“你可别,我们这是国营单位,你少跟我来社会上那一套。我们这今天客满了,你找其他地方住宿吧。”说罢就用手把少年往外轰。
这时,方真真开口了:“小兄弟,你成年了么?有没有身份证?有的话你把身份证给我,我来给你登记。”大刘听罢停下手。既然方真真表态了,他也就没再难为少年。
少年很感激地把身份证递给了方真真。原来这位少年是福建人,身份证上的年龄已经二十岁了,但大概因为太瘦太矮,他看起来同本地的中学生没什么差别。快速办好手续,方真真让大刘帮忙拎行李把少年带去他的客房。大刘领得不情不愿,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等第三天方真真休息好再来招待所上班,再碰到少年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和衣服都整洗干净,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在前台看到方真真,少年很热情地凑过去打招呼:“姐,前天多亏了你收留,要不然我就要在外面冻死了。我叫陈闵明,福建三明人,你叫我阿明就好。”
方真真笑了笑,心想这人真会说话,客气回道:“就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你也可以去火车站的座椅上对付一宿的,还不至于会冻死。我叫方真真,你叫我方姐就行”
阿明腼腆地笑笑,附和着说:“我就叫您姐,在这,您就是我姐。姐,不瞒您说,我出门前,老乡只告诉我东北好赚钱,却没告诉我你们东北这么冷啊!”
方真真说:“这可是东北!零下二三十度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样,对面火车站右边有个‘一栋桥’批发市场,你白天先去那买点军大衣皮手套什么的。别回头钱还没赚到呢,自己先冻感冒了。对了,阿明,你说你来赚钱,你是做什么买卖的?”
陈闵明赶紧回答:“对了,姐,我正想问你呢,我这次来是带了些五金件样品,你们燕东市卖五金的商店都在哪啊?我把样品带过去逐家推销一下。”
“喏,就在火车站左手边,你走过轻工商场,就会看到一排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