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月色中,北胡镇平安街小巷内,各门各户的院落里传出一阵阵捣衣声。吴岩遥见自家院落人影憧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别人家捣衣裳都是仆仆的闷响,而吴岩家却像打铁一般,传出一连串铛铛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阵女子的笑声,笑得最响亮的就是吴岩的母亲卫晓英。乡亲们都知卫晓英力气大,相聚一起时就由她代劳。她们用铁板压住葛麻布,让卫晓英挥舞着锤子一顿敲,力道均匀且恰到好处,很快便完事。
吴岩推门而进来到院子里,人群中挥舞着铁杵的女子停下动作,大声冲这边问:“岩儿,你今天咋这么早?”
“陈牧监把他的马借给了我,还叫我路上小心。”
听了这话,妇女们都不言语了。过了一会,卫晓英抬头见吴岩还站在院子里,便催促:“别傻站在那,快回去吃饭吧,不必等我。”
吴岩绕过庭院中间的一个草亭,穿过萧条的葡萄藤架,往灶火闪烁的厨房方向走。还没进门,旁边突然冒出一个身影,一把将他的双腿抱住了。
年方八岁的吴欣扑在哥哥的怀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仰头娇声说:“哥,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吴岩忙把吴欣从怀里推开,笑着说:“快别这样,我身上很脏。好妹妹,去院子里找妈妈玩吧,阿姨她们都在。”
“真的耶,好臭。”吴欣捂着鼻子后退了数步,摇头说,“不,我要陪哥哥吃饭。人家故意没吃饱,等你回来再一起吃的。”
“小家伙,你可真会吃。”吴岩在水井边洗了手,说着便往屋里走。
“这是真的!”吴欣先吴岩一步进了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半满的小碗,“啪”的一声放在桌上,“你看!”
“好吧,我看看。”吴岩笑着伸手拿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倒进自己的碗里,另盛了一碗米饭给她,然后从锅里端出咸菜熏肉、羊羹奶酪摆在桌上。
吴欣边吃边说起学校里的事:“前些天,学院里新来了一位姐姐。她带了好多五颜六色的玩意儿,给每个女生都送了好几瓶。灵儿姐姐将这些东西都用水浸泡了,悄悄带着我和水遥三个,在教室墙上画猫儿狗儿。画得可漂亮了,可惜先生他不喜欢,还向妈妈打小报告。哥哥,你评评理儿,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吴岩正呼噜呼噜地喝着汤,听她说完,便从碗里抬起头笑着说:“你少跟她胡闹,不然妈妈要生气了。”
吴欣根本没在听,边自顾自地点头,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提到:“妈妈说了,阿爸今天要很晚才能回来。我就想阿爸这么晚,妈妈都说要等他一起。哥你一个人吃饭,太可怜了。所以我就等你了。”
吴岩微微一愣,动容地说:“欣儿真乖。”他和爹爹都在军中做事,经常要拖到很晚才能回家。这段时间来,除了逢年过节,一家人坐到一块去。至于母亲要等父亲,其实不过是怕不够吃,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而已。他边想着这些事,但嘴上却没有停,那碗米饭很快就吃完了。
吴欣发现哥哥吃完了,连忙扒光余下的米饭,拿起对方的碗,和自己的一起放在水池里,捋起袖子一板一眼地洗着。
吴岩反应过来,笑着说:“小家伙。你小心点,别把东西摔坏了,还是让我来吧。”
“我已经不小了!等再过两年,我也能跟爸爸学枪法了。”
吴岩怔怔地看着妹妹,嘴里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么一个场景:那是五年前的某日晚上,同样是月圆之时……
“凡百般武艺,千万种招式,大抵不过攻守而已。如今学武之人,效法鸟兽虫鱼,取材阴阳五行,招式繁复,名类繁多,不可胜记;更兼附庸风雅,文过饰非,将杀戮之事、取死之道,引以为美谈。如此,离武道就远了。武艺,说到底,不过攻守罢了。我吴家枪法,便是攻守的枪法,亦是杀人的枪法。修杀人之枪法者,必将自遗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