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特里希的兵“下岗了”,来了两个新的士兵替岗。他们还是站在公寓门前候着,跟他们先前那对同僚一样面无表情,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我让黛丝休假回家,付了她半个月的薪酬,剩下的那就归德特里希回来管了。
午饭自己做了些吃的,虽然没有黛丝做的美味,但摄入量足以能够支撑我一天的路程。
洗过了澡,一个人静坐在公寓里。环视周遭一圈。
身下是一张柔软舒适的床,床的布置其实很温馨,粉粉嫩嫩的色调,床幔也是粉白的,浪漫又迷人——德特里希觉得女人应该都会对粉色情有独钟。
床头的左侧摆放着一架精致的梳妆台,上边摆满了我用来打扮容貌的化妆品。而床头的右侧,则是雕花床头柜,放在上边是一盏伞状台灯。我很喜欢这盏灯,每当夜晚降临,打开开关,光线点亮温暖一隅。
德特里希不在时,我习惯开着这盏灯睡觉,这会让我倍感安心。
还有就是我那两个衣柜了,里边放置着许多心爱的裙子,然而我带不走它。我只是它们的“暂时性主人”而已。
还有在地上摆放整齐的美丽鞋子。噢,不得不承认,德特里希给我的物质生活相当优渥,从不低廉。
工厂嘈杂的机器轰鸣声仍不停歇。我站在阳台,今天天气并不怎样,春末多雨,阴沉灰暗。就连平日里波光粼粼的美因河,也失去了色彩,黯淡无光。
为阳台里我亲手种植的爬藤浇最后一次水,我只收拾了一些日常所穿的衣物。
盯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枪好一会,德特里希给我的。最后我还是带在身上,他说的不错,用来防身也是好的。
带着德特里希早前给我的钱财,换了身装束,脸和头发都被面巾遮盖住,只露一双眼睛,我跟着士兵离开——
然而在门即将关上前,我却回头,把那条印有雏菊的长裙带走。
没多久,这里就会发生一场火灾,我会“死在这里”。
一切都畅通无阻。
汽车绕过道道偏僻小路,我是早上离开的,离开德国国境回到波兰已是入夜。
当回到自家农场时,一切都恍然如梦。
真的离开了,那个围困我的地方,那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德特里希回来后他会找到我吗?像他所说,无论我逃到哪,他都会把我抓回去。
可当他回来时,他看到的只是一具被火烧焦的我,他会相信我的死去。或者,他倒在了法国的战场上,再也回不来……
我不再回想,那些事就如美因河,跨过道道蜿蜒曲折的关卡,层层叠叠的流淌过后,最终与莱茵河交汇融合。
一切都已成为过往云烟,化成一个点——用句号终结那段记忆。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拥抱现下的真实。
玛莎从房子里出来迎接我,她那双眼蓄满了泪水,我们四目相对,我们在苦难过后相拥而泣。
“谢天谢地,你终于能回来。”
沉浸在因重获自由而愉悦的我们,根本不会去过问明日、未来会发生何事。
我和玛莎并没有继续居住在村庄里。
离去前,玛莎回了一趟裁缝店,把能带上的东西都带走,又回了趟家,把家中整理的干干净净。这是她对桑德拉夫人和伯温先生最后的道别。那条黄裙子也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
天气暖和,穿上正好。
第一次用我丈夫的钱买的第一条像样的裙子。只是他没有机会看见了。
若是雅戈布看到我穿上这条裙子时,会对我说些什么?会像德特里希那样赞美我吗?还是在我穿着裙子时,又把我打的遍体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