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处”,把“秦皇岛”写成了“奏皇岛”,由此可见其水平之一斑。对于他这种人钻进某宾馆白吃“自助餐”,白白享用“过路”的录音机,我的愤慨还很有限;对于他这种人利用特权钻营到我视为最神圣的艺术领域里来,我气愤得灵魂发抖了——我们难道真的将会看到所谓的“合法后门片”吗?
他微笑着,他是有信心的。他父亲有权,他可以仗势,而且有钱,并且将因此而获得那向往已久的东西了。他真是一个幸运儿!
可是,我的屋门虽然号称向每一个来访的青年敞开,我却希望他一生一世不要再来。据说搞写作的人应当冷静地接触一切人和一切事,我却做不到。
然而,此刻的敲门方式,不是宣布着不受欢迎的人又跑来了么?
4
我拉开了门。啊,不是他!我忽然格外地高兴,我迎接客人的热情一定出乎对方的预料,而我也在一种出乎预料的兴奋中,晕晕乎乎了好一阵,才仔细端详起来这位新的来访者。
来者当然也是个青年人,中等个,皮肤黧黑,五官端正,眼睛闪闪发亮,唇上留着黑油油的胡子;衣着虽不能用“褴褛”二字形容,但起码可以说是寒伧:土布衣裤,敞着怀,露出掉了色、尽是小窟窿的黑色粗毛线衣;一双沾满烂泥的自制布鞋(我这才想起外面在下雨,我们这条仍旧是土路面的胡同一片泥泞)。如果田欢看见了他,一定会用“土鳖相”三个字来嘲笑的,田欢自己总打扮成华侨或外籍华人的模样,说句公道话,那倒的确模仿得颇为高明,足以乱真的。
我请来人坐到藤椅上,沏了杯热茶请他喝,问他从哪儿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从新疆来的。”他不顾水烫,贪婪地啜着热茶,坦然地说。
我吃了一惊:“从新疆来?出差?”
“不!”他搁下茶杯,两眼直勾勾地望定我。
“那你……是来上访的?”
“也是为了来找你!”他那两颗黑眼珠黑得不能再黑,油亮油亮的。
“找我?”
“对。我的女朋友帮助我,凑了二百块钱,就这么来了。”
我盘算了一下以后,这样问他:“你现在住在哪儿?”心里一边怦怦跳。
“住在东郊一个旅店——说穿了,那是个大车店,一个炕睡十个人,一个铺位收五角钱,哈哈,倒不贵。”
我松了一口气。倘若他没有地方住,我是无法可想的。
“北京城里的旅馆是不让我这种‘自流分子’住的,我只好住在东郊,坐几十站汽车来找你。”这时我才注意到,随着说话,他嘴里喷出阵阵酒气,而且他的脖子,特别是喉骨下面的那块地方,布满酒后的红晕。
“找我干什么呢?”
“我也写。找你谈谈。”
“你上当了。”我诚恳地说,“不少青年朋友都上了这个当,老远地跑来找我,以为我有什么秘诀,起码有点经验,其实我也是刚开始学着写点东西,我是不值得你们花这么大代价来找的……”
“啊,”他用黑得出奇的眼仁盯住我,忽然一笑,“你这么说,我倒不想骂你了!”
“你是来骂我的?”
“你以为是来干什么的?当然是骂你。鬼才来向你打听什么秘诀,什么经验。我来找你,是为了当面痛痛快快地骂你一顿。”
我没有这种思想准备,我很狼狈。我拎过小小的糖罐,请他吃糖,以掩饰不自在的心情。但是糖罐里的糖都吃光了,只剩下半截果丹皮卷,那是我儿子吃剩的。我更加狼狈。他却捡起那半截果丹皮卷,放进嘴里吃了,然后从衣兜里掏出香烟来,点燃抽着,把嘴唇噘得尖尖地喷着烟。
“你骂吧。我欢迎最苛刻的批评意见。”我终于鼓起勇气说。
“好,我就来骂。你发表的,凡能找到的,我和她都看了……”
“他?”
“我刚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