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云晚意端坐在梳妆台前,眼下青黑瞩目。
瞧得七音是一阵心疼,不知世子夫人和世子爷在房里都商量了些什么。
从昨儿到现在都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七音手巧,只是涂抹了较平日多不上几分的粉底,就遮下了眼下的瑕疵。
额间再描上牡丹花钿,五分的端庄气度骤然而增。
云晚意强打起些精神,唤了雪晴进屋。
吩咐她去知会府中各处的管事们,携今年六月前府中各处支出账册,辰时过来时盈苑见一见。
此番不同于新婚次日,单独见康嬷嬷那位后宅的大管事。
她模样生得娇憨软糯,若不好好妆扮一番,定教人看轻了去。
这是在那梦里的上一世所得教训之一。
自昨儿明了确是重活了一遭。
云晚意失神了许久,又翻来覆去了一夜。
勉强捋了些头绪出来。
如今方入侯府,纵是外人皆传靖宁世子不喜新妇,才在婚宴途中离去。
但她亦是不可表露出半分异样心思。
公侯门第,最是重门面,大洛开国近百载,高门从无有和离妇。
上一世府中都认定她与外男通奸,悖了妇道。
却还是秘而不宣,只寻了个养病的借口,将她暗囚在城郊长宁院。
甚至直至侯府先她一步寻到筝儿,逼得她不得不认下这份罪名后。
也是在雪夜中悄无声息的将她沉江溺亡。
之后或是对外声称她失足溺水而亡,抑或是病重不治?
云晚意不得而知。
那份儿认罪书,不过有备无患,免得影响帝王恩信罢了。
毕竟帝后恩爱,世人皆知,想来,陆明渊是不敢赌的吧。
陆明渊为父亲所迫娶她,又因侯府名声,差人将她溺毙。
她亦不敢赌。
思绪不觉间飘远,直到七音唤她起身更衣。
云晚意方回过魂来,舒了口气,定了定神。
当务之急,并不在侯府这头。
她如今的心思若为人所知,头一个发作的定是父亲。
今年初春,她们举家搬迁入京时,途经三江峡遭了匪乱。
恰逢陆明渊公干回京,才得以无恙。
这等救命的恩情,亦给了父亲攀附而上的由头。
人人都诧异陆明渊忽而上门求亲的举止,叹是靖宁侯府没落竟此。
使得堂堂靖宁世子亲自上门求娶一介商户之女为嫡妻。
可她后来晓得,陆明渊确是为了五十万两娶她,但这个由头,却是父亲牵起的,其间许是还有几分胁迫。
后来云家遭难,陆明渊不讲情私,除他为人如此外,也未尝没有这桩亲事里父亲算计的缘故。
而父亲处心积虑。
所求不过现下朝廷热议的重开海贸之事。
昔年,太宗皇帝令中府太监和元七下西洋,以朝廷名义同海外番邦行朝贡贸易,威服四海。
至仁宗皇帝明德元年,朝中、民间对下西洋之行的反对之声日渐,方才停下。
依着惯例,下西洋之事为皇室、勋贵世家特许之权。
而今朝廷有意重开海贸,靖宁侯府既是开国勋贵,又是靖难功臣,如今虽是人丁稀少,处境没落,亦是有资格的。
云家再有泼天富贵,却还是商户贱籍。
同侯府结亲,对于想要竞得下西洋船队皇商供应资格的父亲来说,自是头等大事。
这桩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