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脑袋。
闻青轻揉揉眼睛,坐直身子,说:“阿兄,我不想睡觉,你给我扎一针吧。”
许兼说:“不必强撑,困了就睡吧。”
“不要。”
许兼道:“好吧。”
许兼取了银针出来,往她身上扎了几针,却不是醒神,而是安神的。
闻青轻有点迷糊,问:“我怎么越来越困了。”
许兼从容地翻过一页书,道:“错觉而已。”
闻青轻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闻青轻放下心来,翻书又看了一会儿,阖上眼睛打了个哈欠,一下子栽下去。
许兼托住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腿上。闻青轻枕在青年的衣裳,闻着他身上清冷的草药味道,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手中抓着许兼的一截衣料,眼睫随着呼吸的频率一扫一扫,看着温软可爱。
此时夜深,巷子里传来更夫敲更的声音,天上明月皎洁,银河垂野。
许兼放下书,解下单薄的外袍,披在闻青轻身上,左手支案托额,右手搭在外袍上。
许兼捏捏闻青轻的耳尖。
闻青轻迷糊间握住他的手指蹭了蹭,将指节压在脸下,无意识间软软喊:“阿兄……”
许兼怔住,垂首笑了一笑。
他自出幽州以来,一路颠沛流离,难得有这样清闲平静的时候。
春日之时虫声细细。许兼听着土壤中花叶里小虫振翅的轻音,没一会儿也阖上眼睛,混混沌沌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也是春天,一个少年来到京师,正在明春堂学医。
那时他还没有遇到文明正,白日随一位大夫出城看诊时遇到了追杀,一把剑插进他的胸口,他昏迷三日才醒来,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己租的那间小院的榻上。
那位大夫人很好,不曾因为在看诊途中受到惊吓而苛责他,还给他治好伤留了药。
春日的夜晚,少年穿着单衣,秉一盏油灯出来,站在院中打
() 水洗那身沾满鲜血的衣裳。
他看起来并不开心,脸色苍白,紧抿着唇。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把那件衣裳洗干净了,抬头望过来。
许兼这时才发现少年可以看见他。
少年抱着那块自己十六岁之前永远也不会穿的麻布衣裳,站在清白的月光里。
少年抿了抿唇,斟酌一会儿,问:“你一直以来过得这样痛苦,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许多事。”
许兼听见自己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其实,过得很辛苦也没有关系,一路跌跌撞撞摔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关系,你可以这样卑微而骄傲地活着。
终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生活。
——
次日一早,云蒸霞蔚,水汽氤氲。
闻青轻拿着阿兄新开的方子,想去行宫找宋书,展开方子一看,发觉药方上有好几味药材并不稀奇,可以在市井中买到。
闻青轻步子一拐,先拐去了明春堂。
时下明春堂中没几个病人,闻青轻等着药童抓药时,有人在聊宫中医署。
原来今年的医署遴选就在下月初一。
医署!
好讨厌的东西!
闻青轻冷哼了一下,道:“医署很重要吗。”
一个年轻的小郎中理所应当地答:“当然重要啊,医署里有数不清的古籍医典,有普天之下最好的大夫,举凡世间有点追求的大夫,哪个不想进医署,进不了医署,谁敢说自己是名医。”
闻青轻说:“可是并州那位许兼许神医,谁敢说他不是举世的名医。他就不曾考进过医署,可见医署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没有传闻中那么了不起。”
小郎中惊了又惊,脸憋得通红,吞吞吐吐半天,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咬着笔尖,说:“也……也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