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本就半截泡在水中,往里一推,便飘到河上。
杨沅跳到船上,使竹篙一点,船儿便沿城墙向西湖方向荡去。
那蓑衣人追到岸边,眼见小船驶去,却仍不放弃,迈开大步,就沿河岸追来。
这河的另一面是城墙,这一面则有蓑衣人紧追不舍,杨沅无处停靠离开,只能继续向前划。
二人便一个船上,一个岸上,相继离去。
“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两个钓翁扛着鱼杆儿,前方一个提灯的小厮,笑呵呵地来到了浅水边。
“咦?我的船呢?”
其中一个准备夜钓的老翁茫然四顾:“就泊在这儿的呀?”
另一个钓翁大呼晦气:“老杨啊,你这人呐,真是不着调……”
……
杨沅一路撑船而去,一去三五里,前方将到清波门。
蓑衣人健步如飞,冲上了清波桥,杵立如枪地盯着即将驶来的钓船。
杨沅虽在船上,比他省力的很,可有伤在身,再加上多日透支,也是筋疲力尽了,使船并不算快。
眼见那蓑衣人已经提前冲到桥上,他若直接驶去,直入西湖,只恐那人从桥上跃下,正砸在他的船上。
杨沅一咬牙,便拨转船头,往右侧一条直通内城的小河驶去。
桥头蓑衣人冷笑一声,提着铁骨朵就追了下去。
通往西湖的这段护城河还算宽阔,而且只有一侧的河岸可以停泊。
可是,不走清波桥,而是转入那条内城小河,虽然两面都能停泊,但两岸已经是民居了。
因此这段河面并不宽,不过一丈有余,凭他的本领,是能一跃而过的。
他倒要看看,那船头人站着都已摇摇欲坠了,还能如何逃脱!
……
仁美坊,小河边,一座小亭。
外边雨丝已经稀落,但风并不凉。
临安的夏夜,下了雨后尤其叫人闷热难当。
李师师坐在小亭内,轻摇纨扇乘着凉,等着陈二娘去给她买“冰雪荔枝膏“回来。
提来的灯就挂在栏柱上,照亮了亭中一片。
今天去了干女儿丹娘那里,二人吃了一顿酒,等回到仁美坊时,酒意上来,车轿中尤其闷热,令人烦躁。
李师师便下了车轿,带着她所雇的健妇陈二娘走进巷弄。
她记得自己居处附近,是有一人摆摊卖冷饮的。
宋人的饮料种类繁多,要是在闹市区,光是夏天的冷饮就有“甘豆汤、椰子酒、豆水儿、鹿梨浆、卤梅水、姜蜜水、木瓜汁、紫苏饮””等不下数十种纯天然饮料。
只是仁美坊西接清波门,北连临安府衙,南邻太史局和城隍庙,就只这么一个坊是住人的,坊内不属于闹市区,做生意的人也不多。
今夜又下了雨,原本记忆中就在巷口摆摊的那人竟没出摊儿。
好在这附近都是官署衙门,清波门和钱湖门之间那段城墙内,还有一处兵营。
所以,晚上虽行人不多,却也罕有宵小在这一带活动。
陈二娘便让李师师小坐片刻,她多跑两步,去刚刚归来时路过的一处路口,去买冷饮回来。
李师师今晚和丹娘多饮了几杯,虽然以她的酒力,倒不至于醉了,但微微的醺意,却让人有些慵懒。
她背倚着栏杆,轻摇着纨扇。
腰间的香囊里,有驱蚊的香草,倒也不怕有蚊虫恼人。
李师师正星眸微阖,稍露倦意,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李师师并未在意,此处虽然冷清些,却也不是没有行人的。
但那脚步声,却在河边小亭外停下了。
李师师这才微生警觉,抬眼看去。
只这一看,李师师娇躯顿时一绷,坐正了身子。
刘莫手里提着半截木棒,正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