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多言,只将两份皇帝亲手所书的圣旨草拟拿出,递给了谢不为。
“六郎,你与孟相之间......道理我早已与你说了个明白,如今我便不再赘言,也不会逼你,你看过之后自己决断吧。”
谢不为紧攥着这两张薄薄的白宣,一瞥其上细密小楷,心下便有一痛,面色更有一白,迟迟不肯展开。
而谢翊也未有催促之意,只再道:“六郎,你与孟相在路上拖延许久,想来,该想清楚的应当已是想清楚了,既然还是决定回来,就应该知晓,此事是拖不过去的。”
话落之后,沉默袭来,谢不为依旧不言不语,但他的手却开始不住地颤抖。
甚至,就像这两张白宣是有千斤重,到最后,竟是再拿不住,两张白宣便从他的掌心飘下,重重坠在了地上。
谢翊见状,又是一声叹息,“你既不愿看,那我便告诉你,这两份圣旨草拟皆是封孟相为永宁县公,晋你为中书侍郎,区别只在于,这第一份圣旨中,孟相如今官职不变,依旧是以右相之位掌尚书省,但第二份圣旨,则是会去孟相录尚书事之职,命他暂且出镇广陵。”
“广陵......”像是一道惊雷直下,让谢不为猛然惊醒。
虽广陵亦是重镇,是为京口后方,并与京口共守江淮,十分紧要,但若让孟聿秋出镇广陵,依旧是为贬谪。
他脚步一颤,再迅疾趋至谢翊身侧,地上的白宣随着行风飘然飞起,又再次重重落下。
他张口欲言,却又长久地发不出声。
只眼中的泪,如惊雷过后的暴雨,滂沱倾下。
不知哭了多久,就连地板上都蓄出一片浅浅水洼,残破地映出了谢不为惨白的侧脸,谢不为才终于有力气咬住了下唇,忍住了哭泣。
他勉力睁开了红肿的双眼,攥住了谢翊的衣袖,气若游丝,虚虚飘于半空。
“叔父,我想再见他一面,起码,让我亲口和他说......”
谢翊看着这般模样的谢不为,心有不忍,长眉紧蹙。
但,仍是想劝
阻谢不为,“六郎......”
“这面之后,我便再不会与他相见了,如果再见,颍川庾氏一定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我,对不对。”谢不为眼中的泪终于止住了,但神情却莫名更加哀伤。
谢翊看着这样的谢不为,沉默许久,终是一叹,“好,我来安排。”
十月初四的夜里,一辆甚为低调的犊车刻意避开了众人的耳目,从谢府缓缓行至南郊鸣雁园。
彼时桂花已落,残月无声,万物皆静,一切都仿佛浸在了茫茫虚无之中。
就连天上的星子,也在晦暗闪烁着,并看不真切。
鸣雁园前早有人在等候,一见犊车驶来,便上前迎接。
谢不为下车之后发现,来人正是竹修。
虽他此时并无心留意四周,但还是一眼便看到,以往只着黑衣的竹修,在今日竟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
而亦与往常不同的是,竹修并未引他直去见孟聿秋,而是领他至了园中湖边,再请他上一叶小舟。
小舟之上挂满了红色的彩绸,乍眼看去,倒像是一簇燃在水面上的火,在试图照亮周围昏黑的夜。
“谢公子,主君就在湖中阁楼等你。”竹修将提灯挂在了乌篷上,抄起了竹竿,势作行舟。
谢不为便再未犹豫,当即登上了小舟,向湖中心眺去。
虽然湖中阁楼暂时还隐在凉夜中,但湖岸各式建筑上的装饰却随小舟所经依次映入了谢不为的眼帘。
——满目皆是红绸彩缯。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呼吸便越来越急促。
而当他望见了那湖中的阁楼,看见了站在水榭中的孟聿秋,他的呼吸又瞬有一滞。
湖风轻柔地拂开了红色的纱幔,孟聿秋竟不似以往只着墨绿,而是身穿一袭精美又庄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