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自语。
他偏过脸,也不知是为掩盖一时的怯懦,还是想从同伴的身上寻到一丝支(和谐)持与慰藉。
他首先看向了冯翀,圆脸道士眉头紧锁,口中反复诵咏着“无上太乙度厄天尊”;他又看向了张易,游侠儿死死攥住刀柄,眉目低垂,瞧不清表情;
他最后看向了虞眉…
她迈步上前,越出众人。
素衣红裙,独自立于人群与妖魔之间。
薄子瑜愣愣瞧着她,那纤长的背影在对面狰狞妖魔的比对下,显得格外的单薄而脆弱。
他忽而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冲散了心头雾霾,然后生出点点豪情。
须眉丈夫岂可让一女子专美于前?
就要拖刀大步上去,决个生死而已。
但不管他胸中如何激昂,前方虞眉已然踏入血池,直面妖魔。
“我是镇抚司巡察使虞眉,奉天子令刺天下妖鬼精怪巫觋僧道不法事。尔等散播妖疫,聚众作祟,残食百姓,铁案如山,罪证确凿,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薄子瑜脚步一滞,瞪圆了眼珠。
她也疯啦?
…
这话倒也掷地有声,可惜恰如泥牛入海,了无回应,只把自己人弄得面面相觑,心疑这位虞差人是不是被妖怪吓坏了脑子,或是靠着镇抚司的名头作威作福惯了,是个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不过,这“笑话”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成功让妖魔头子止住了他那瘆人的笑声。
郎中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虞眉,而后从血泊中起身,整理了衣冠,拱手行了一礼。
“喜不自禁,悲从中来,一时失态,倒让诸位见笑了。”
说着,他轻轻拭去脸上笑泪,可他双手分明沾满污血,这一拭,血与泪混合,让他平凡的面孔多出了诡怪狰狞。
虞眉没有答话,似乎就等着他自缚双手、跪地求饶。其他人也没有多言,只有郎中继续开口。
“束手就擒?”
他饶有兴致咀嚼着虞眉的话。
“为何?”
“是因虞大人你偌大的官威?是那位冯道长耗尽的法力?”
郎中戏谑的目光在人群中流转。
薄子瑜努力挺起胸膛,怒目而视,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可惜这番“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看,郎中瞧也没瞧他半眼,一扫而过,显然没把他和他手下的衙役们放在眼里。
只是指着门窗紧闭的正堂。
“或说,屋里那位剑仙?”
郎中微微颔首。
“也对,屋里那位着实厉害。可笑我设下陷阱,费尽心机,却仍让他杀害了我许多孩儿。若非脱身及时…”他把玩着手中的眼珠,“这骨销肉烂的,怕该是我了吧。”
“不过…”
他话声一顿,忽而将眼珠嚼碎咽下,然后朝着紧闭的大门张开胸膛。
“来!出来!杀我啊!”
声音回荡,风声呜咽。
妖魔们伏身颤抖,却在郎中银威不敢挪动半步;人们目光热切,期待着那赤红的凶恶的剑光再现。
可是。
大门紧锁依旧,沉寂无言,唯有血水缓缓渗出。
良久。
“你看…”
郎中回头过。
“原来他出不来呀。”
他无声笑了起来。
笑出了人们的绝望,笑出了群妖的狂喜与蠢蠢欲动。
“看起来,我没有理由束手就擒啊。”
“哦,是了。”
他又忽而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因为我的孩儿们身上的伤势?嗯,也是,一个个浑身是伤,真是可怜儿,不过…”
他抚掌轻笑。
“吃了你们,不就好了!”
这句话平平淡淡,恰如早上出门邻居撞见时的一句寻常问候,可落在人们耳中,就是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