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霸义利,理学、事功吵个不休,没有消停的时候。
真武、老君亦是如此,一个是主张‘受箓治邪、万物本道’,一个讲究‘三教圆融、识心见性’。
两家人谁也瞧谁不顺眼,各派弟子撞到一起,总少不了摩擦争斗。
至于佛门……也难免俗。
悬空寺俗家弟子数以万计,各处开枝散叶,声势浩大无匹。
皇觉寺这几年来,反而有些人才凋敝之意味。
显宗传承的三大神功,能够初窥门径的,竟然一个都无。”
纪渊微微一怔,不知杀生僧为何突然提及三教首位。
他热好菜,烫着酒,就像是对待家中长辈一样。
“圣人行的是阳谋,各座真统的掌教即便心里明白,也要往里面钻。
倘若不争这一席首位,过不了半个甲子,自家道统不可避免就要衰落。
到时候,又谈何传承祖师爷的法道精义。
用一个‘虚名’,让三教都不安宁。
避免真统做大,重蹈此前武林圣地压过人道皇朝的复辙!
圣人手段,让人敬畏。”
杀生僧语气平静,倒也没有什么怨气。
他看得很透彻,佛法是求空,是明见自身,以渡冥顽不悟的痴愚众生。
皇觉也好,悬空也罢。
传的道是正道,传的法是正法。
可连出家人自己都参不透,非要卷进旋涡,又岂能怪得了旁人?
“大师,难不成我成了皇觉寺隐脉传人,就要去跟悬空寺的秃……和尚,争那劳什子的佛首?”
纪渊眉头微皱,他对号令十方丛林,南北两宗共尊这种事,可没多少兴致。
还不如从千户再进一步,坐上北镇抚司指挥使的宝座,来得切合实际。
领袖一帮参禅打坐的秃驴,哪有带着云鹰缇骑、飞鱼百户,巡狩州府、监察天下舒坦?
“那倒不必,老衲又不输给悬空寺的印空。
若非功法缘由,难以突破大先天。
佛首之位,也轮不到两宗争得头破血流,老衲直接坐上去便是。”
杀生僧拈起烫好的酒杯,小酌一口。
“用最淡的姿态,说最狂的话……不愧是以杀生为名的佛门宗师。”
纪渊嘴角抽动,听见主殿那边传来动静。
眸光轻轻一撇,是几个衣衫单薄的孤寡和尚。
兴许是闻到佛堂的酒肉香气,这才出来查看情况。
他看外面天寒地冻,又是年节时候。
于是起身拿了二十两银子,让他们自去买些米面素菜。
这一幕落在杀生僧眼中,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他这徒弟,悟性卓绝,天资横溢。
有杀伐凌厉之气,也不乏悲悯同情之心。
“印空那顽固怎么能跟老衲比?论武功佛法,胜不过老衲,比徒弟传人,更是不可能赢。”
杀生僧当即开怀一笑,竟是逸兴遄飞,朗声吟道:
“偷了乾坤胸中留,骗得真如袖里藏。摩诃般若波罗密,哪管世人说短长!”
豪迈爽快的浑厚笑声,宛若怒蛟腾空,冲天而去。
立在佛堂外的纪渊,望着僧袍鼓荡,饮酒吃肉的杀生僧,怔怔出神。
胸中无来由涌现一股滚烫热气,又与奔流如江河的气血相合。
额头眉心之内,赤红焰光熠熠生辉。
仿佛盘踞一头老猿,又像是一座石胎。
变化无穷,若隐若现。
那方凝练诸多武功真意神髓的周天道场,好似巨大的火炉。
像是融炼驳杂气机,要将其凝成一体。
就这样,师徒二人。
一者身在佛堂内,敲动食,箸高唱佛偈;
一者立足佛堂外,熔炼武学,心与意合!
这破败的古寺,好似琉璃世界的一方净土,容纳着法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