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张传世随口问道。“我们家人多,我生了三儿两女,两个女儿嫁出去了,三个儿子又生了七个孙子,都娶了妻生了子,家中共有二十多口劳动力,一年一家人能挣这个数。”说完,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银子?”张传世接话,武大敬就点头:“是。”这个话题与鬼案无关,赵福生本来没有出声,听到这里,倒是看了武大敬一眼,略有些吃惊:“你家竟然是富户。”她接收了原主回忆,只知原本的赵氏夫妇一年干到头根本余不了钱,反倒债台高筑。每年秋收之后,上门要债的多不胜数。一年辛苦劳作,粮食却被接连搬走,最终颗粒无收。今年实在走投无路,将女儿卖入镇魔司,最终一家人落得死于厉鬼之手的结局。“那可不是。”张传世摇了摇头,解释给赵福生听:“你别看他们家一年能挣三十两,但每年要交不少税,说不定只是驴粪蛋子表面光,背地里还欠着债呢。”“谁说不是。”提到银钱,武大敬的表情顿时比先前听到赵福生无法看风水时还要难看一些:“我们家一年人头税、过路费、保护税,一共得交二十八九两银子。”余下的银钱供一家人吃喝,根本不够,农闲之时,一家人还得出外打零工,养牲畜补贴家中。除此之外,“这还得老天保佑,不要遭遇灾祸。”若遇上灾荒年,地里收成不够,不止赚不了钱,还得倒贴,卖儿卖女的就在多数。“到了灾年,你往县镇城中一走,不要说给钱,给口饭吃就能将人牵走——”张传世说到这里,偷偷看了赵福生一眼。他知道赵福生的来历,怕她听到这话发怒。赵福生愣了一愣。她是知道大汉朝百姓贫穷,但重生之后她进入了镇魔司,虽说驭使了厉鬼,生死难料,但吃喝有人侍候,还没有尝过生计之苦。此时听到武大敬提起这些事,竟像是比谈起遇鬼还要恐怖。“税收这么高?”她问了一声。张传世转头与武大敬对视了一眼,两人俱都苦笑。气氛冷了片刻,半晌后,张传世打破沉默:“朝廷量地而收。”他赶着马车往村庄方向行去,说道:“反正我们这块儿地方朝廷半放弃了,说说也无妨。”他道:“前些年,老皇帝在位时,鼓励农耕。”“农耕是好事啊。”赵福生犹豫了一下,答了一句。“哪儿好啊!”武大敬摇了摇头:“我看就是一个昏招。当初朝廷鼓励开荒,说是开了多少有奖励米粮,我们当时就去开了,忙活了大半年,最终米粮也没领到,官府说是记账。”当时众人怨声载道,而开荒有功的官员则丈量土地后受到了朝廷嘉奖,没过多久平步青云,升官调任了。“开后的地记到了我们头上,到了来年,便该要上交税赋。”这些地当时开是开了,可惜穷苦人家自己吃都不够,留的种也不多,开的荒地大多也就不了了之,最终逐渐荒芜。但民众没有种地,这些开过荒的地却留记在册,成为了铁板上钉钉的田地,每人要交的税是实打实的。“一年年累积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赵福生听武大敬这样一说,脸上露出匪夷所思之色:“这岂不是官员做假业绩,把糊涂账留给老百姓了?”武大敬苦笑:“除此之外,地方还有另一笔税收。”他说到这里,忧心忡忡。“什么税收?”赵福生问。“镇魔司的保护费呢。”张传世顺口答道。“什么?”赵福生匪夷所思,奇怪道:“我没有收过镇魔司的保护费啊?”张传世的脸上露出懊悔之色,他说话太快,有些话不过脑子便提了,这会儿听赵福生一问,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大人您仁慈,确实还没有收。”“但按照镇魔司以往规则,上头的令司、令使确实不沾手收取保护费、税费的活,都是由底下的杂役去做,这笔钱比朝廷的苛捐杂税还要多,摊派到每个人头上,非交不可。”他说完,又小声的道:“以往我们也得交,我店里的尸奴每年都得交二钱银子呢。”杂役们收了钱后,分出一半交到镇魔司令司手中,一部分交给令使们花用,另外一部分则揣入自己的腰包之中。所以当时赵福生提起要招揽杂役时,范无救感到困惑异常:招杂役还要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