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稳,江畔就开了门撒丫子往外跑。老江局来不及给车熄火,钥匙也没拿就去追。
赵见初放学蹭着老江局的车回家,结果被迫前排围观父子百米赛跑。老江局当然跑不过野猴一样的青春期儿子,气得破口大骂,锁车走人。晚上江畔冻得受不了,摸到赵见初家窗户外面,吸着鼻涕叫赵见初给他找件外套。
局里的人对江畔是尊敬是佩服是另眼相看,赵见初摸着良心,丁点儿也敬重不起来。
法医办公室的窗外骤然响起一片雨声,击在玻璃上劈劈啪啪。蓄积一整天的雨水终于兜不住,哗啦啦地倒下来。
走廊里的脚步声混着雨水,越拍越近,最后停在办公室门前。
赵见初闻声抬头,江畔正卷着一身湿气推门闯进来,迎面把一袋热腾腾的东西从怀里掏出来,放在赵见初桌上:“在局里碰上老杨,说你还没吃饭,专门给你买的加辣。” 说着拆开筷子塞进赵见初手里,又要把他桌子上的东西清开。
赵见初施然受奉,指挥人把外卖端走:“我去旁边桌子吃,你别把我东西弄乱了。”
赵见初吃饭的时候,江畔跨着腿坐在他的椅子上,顺手抄起鼠标视察工作,翻着电脑里里的照片,打着呵欠:“这就是今天二组接的那个案子?”
“就是撕巴你的那群家属。” 赵见初回头看了看江畔,又问,“你掉的那扣子最后找到吗?”
江畔伸手摸了摸,不大在意:“那会哪想得起来找扣子。”
开胸前的体表照在屏幕上转来转去,那些斑驳的青紫像被人在手里甩弄的万花筒,也跟着颠来倒去。他拨弄着鼠标滚轮,把鼠标指针停在一张照片上许久,最后从胸腔深深呼出一口气。
那张照片是受害人徐小娥的蝴蝶纹身,一种赵见初从没见过的蝴蝶。温润优美的浅绿色翅膀上对称分布着两对小小的黑斑,两条长长的蝶尾几乎拖曳到肘,盘踞在整条大臂上,有一种梦幻般的美丽。
因为这只蝴蝶太漂亮,赵见初就拍了那么一张。他想,等到案子结了把遗体交还家属,这只蝴蝶就要跟着徐小娥一起被送走焚化了。
焚化炉离殡仪馆不远,赵见初站在法医中心的办公室,总能看见那里开炉冒烟,混沌的灰色成缕成卷地升入青空。有时下雨,连灰烟都看不到,仿佛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也被捂回住了。
赵见初不想再说话,转过头吃江畔给他买的粉。
多一个青年壮汉,办公室被烘得热热的。肚子填饱了血液往胃里涌,大脑不再疲于耗能制造情绪。赵见初靠在椅背上,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情听外面的雨声。
工作以后他最讨厌这个季节的雨安。雨会淅淅沥沥地下,有时一连下好几天,把室外现场浇得一塌糊涂。
他把外卖收拾好放在门口,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工具盒,对江畔说:“你把外套脱了,给你把扣子补上。”
江畔的眼睛黏在电脑上,头也没回,脱掉外套反手递过去。
赵见初重新坐回去,拧开台灯,把制服领口不常用的那个扣拆了下来,重新钉到缺扣的位置上。这边用的缝合线都是聚酯缝线,便宜,强度高,不打滑好成结,就是颜色黑漆漆的,不好看。反正人躺上那张台子,和美丽尊严就都没什么关系了。
江畔看完照片,还想着要问点什么,一扭头看见赵见初正侧坐在他身后,在台灯下专注地捧着他的衣服。
台灯的光昏黄,照得脖颈一片雪白,赵见初刚吃完辣的嘴唇轻轻张着,艳得极其生动,密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在脸上投出半爿深重的阴影。
一副浓烈的画。
这样的重墨,过去小三十年也没有见过的秾艳,居然出现在跟着他屁股后面长大的发小身上。
“你……” 江畔顿了顿,开口即失语,甚至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赵见初刚吃完饭,脑子是钝的,在台灯发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