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做得最积极,那就是接电话。
当时座机还很流行。
他们租房的座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春棠是观察了好几次,才确定女人躺在床上不为别的,其实是为了守电话。
但那个时候哪来的什么人会联系他们。
只可能是春煜。
母子俩在俄罗斯过惯了奢侈的生活,坐吃山空。
春棠语言不通,没有户籍,学也没法继续上。
他一开始还在家里照顾女人,但后来女人又瓷瓷实实大病了一场,存款所剩无几。
春棠自发给家里消费降了级,拿上画板、铅笔就去街头帮人画像了。
幸亏他之前还学过画画,不至于真的什么都不会。
他碰到黎堂,就是在港市的大街上。
那是他到中国的第三年,十七岁。
他也尝试找过其他的工作,但那些算下来还不如他坐在大街上,凭脸吸引顾客挣得多。
也不怎么需要跟人说话。
客人来了就让坐下,然后动笔画。
黎堂那天偶然一次路过,看见春棠坐在一家咖啡厅外,借着招牌的亮画画。
路灯照在少年单薄的脊背上,莹白的皮肤,绒雪一样晶亮的头发。
在港市,雪并不常见。
路过的行人都在看他,甚至有不少女孩专程坐进背后的咖啡厅看。
但春棠只是望着纸,纤长的白色睫毛卷翘着,握着笔的神情抽离又专注,看着客人又像是没看客人。
黎堂一个晃神,就好像看见了黎淮的影子。
那天是黎淮的十二岁生日,第一本故事出版预售的日子。
销量非常火爆,首印刚上架就被一抢而空,所以黎堂那天心情很好,看着看着就在旁边停下了脚。
一停好几个小时。
围观的路人走了一茬接一茬,他还在看。
看到街上空巷,看到咖啡厅打样出来递咖啡面包,感谢他招揽来的客人,看到春棠凌晨收摊准备回家。
春棠那时的中文咬字已经很标准,他先前一直没理黎堂,因为他知道黎堂其实不想画像。
但他还是问了:“要画画吗?”
黎堂果然反问他:“我让你画,你会给我讲故事吗?”
春棠被各种各样的人搭讪过。
有好奇想交朋友的,有喜欢想跟他谈恋爱的,也有只是想让他睡、或者睡他的。
他早在这个中年男人出现就拿眼角打量过,除了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有厚重的老茧,其他看不出什么特别。
斯斯文文戴着眼镜,估计做笔头工作,但又不像记者。
他也碰到过想采访他的,不是男人这样。
“你是作家吗?”
春棠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我给你讲故事,你会给我钱吗?”
黎堂又一次没有回答:“你喜欢画画吧,我可以供你出国学画画,你画得很不错。”
这话如果从别的人嘴里说出来,春棠肯定扭头就走。
但这个人不一样,这个人的眼神是纯粹的,说什么都让你觉得真。
于是春棠说:“我想去巴黎学服装设计,带着我妈妈一起。”
黎堂想都没想:“没问题。”
“你当时肯定觉得他有病。”
黎淮笑跨在梯|子上,看春棠继续画壁画。
严叔为了方便他们聊天,又从外面多搬了一个梯|子到温室花园里,和春棠坐的那个并排放。
黎淮手里帮他拿着颜料,春棠自己端调色盘。
他当时本来只是吓吓黎堂,没想到这人真会答应:“你不怕我的故事不值钱,写出来回不了本吗……”
黎堂一口:“谁说你回不了本?”
春棠:“……应该没人觉得我能回本吧。”
黎堂:“那是他们错了。”
眼前人斩钉截铁的口吻,让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