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火烧后的黑痕。
孟之圳就这么站在滂沱大雨之下,幽深的目光注视着面前残败坍塌的河神庙。
耳边雨声嘀嗒,恰似女子娇声哭泣,哭得孟之圳心尖颤抖。
衙内举着竹伞,叹气。
“大人,您不是本地人,怕不知道这河神庙的无用,我们好吃的好喝的供奉着,又找来童男童女献祭,她呢,冷眼看着我们的房屋被雨水冲垮,庄家颗粒无收…”
“蠢货。”
孟之圳侧过身,眼神犀利,一声低斥吓得衙内双腿发软,稍不留神往后一倒,狼狈地跌坐在泥水中。
“大人…”衙内惊恐。
孟之圳举目望着浸在暴雨之下的江陵县,声音从未有过的气愤。
“四面环高山,如若没有那条河源源不断地给江陵县供水,别说秋收,年年干旱等着你们。”
“山中无水,你们拿什么育养下一代,拿什么灌溉庄稼?”
衙内被骂得抬不起头,嗫嚅道:“可河神没救老百姓是事实啊…”
孟之圳拂袖而去,衙内紧紧跟上。
两人来到一处制高点,孟之圳指着对面倒塌、裸露的山体。
“开挖坡脚,过度砍伐树木,只砍不种,一有大雨,山中畜洪的闸口就会裂开,滑坡土石松散,无人修整……这些才是导致洪涝的根本原因。”
衙内张口结舌。
愣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孟之圳唯恐梦境突然断了,不再去琢磨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千年前,立马让衙门带人去挖渠排水。
一番整治后,堆积淹没山脚的洪水顺利排出山坳,露出的红色泥沙河床上满是蹦跳的小鱼崽。
饥肠辘辘的老百姓曾经违背江陵县律法规定吃过鱼肉,如今得知这场洪涝并非河神之过,众人顿生愧疚,纷纷挖河塘蓄水养鱼。
三年后,河神庙得以重修。
孟子圳亲笔题名河神庙,在庙里上了一炷香。
出来时,一阵微风吹来,头上的乌纱帽被风卷走,落到了挺拔的湘妃竹上。
孟之圳一路追过来,看到青翠的湘妃竹,孟之圳脚步顿时停住。
回到府邸,他在门口看到了那串鱼扣泥塑钥匙。
“是个十五六岁姑娘送来的,问她是谁,她说她住在河神庙…”
下人觉得好笑:“住那的只有河神,那人是疯了吗?自诩是河神大人,天大的笑话。”
孟子圳却没笑,将那串沉甸甸的钥匙珍爱地收好。
雨季过后,天朗气清,河神庙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每天香火不断。
休沐的孟之圳再次来到河神庙。
堂阔宇深的河神庙人来人往,位于正中的河神像乖巧尊贵,孟之圳站在下边摇摇与之对望。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位万人敬仰的河神也在看他。
就在这时,梦里的一切开始飞速变换。
“孟老师,醒醒——”
睁开眼,虞纸纸担忧的目光落入眼底,孟之圳坐起身。
“抱歉,我睡得太沉。”
“何止沉。”虞纸纸道,“你睡了十几个小时!怎么喊也喊不醒,不会梦魇了吧?”
孟之圳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身上昂贵的黑色衬衫,忽而笑了下,道:“还真叫梦魇困住了。”
此刻天已大亮。
虞纸纸摆好餐食,闻言随口道:“你梦到什么了?”
孟之圳接过筷子,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千年前的那个梦我也梦到了。”
“什么?”
虞纸纸惊得筷子啪叽一下掉到地上,结结巴巴道:“你家老祖宗给你托梦了?”
“没有。”
孟之圳重新抽出一个筷子给虞纸纸,轻描淡写道:“不是托梦。”
“那是什么?”
孟子圳看着虞纸纸,一如在梦中深切地望着受人敬仰的河神大人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