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永嘉帝轻轻打了下她的脚背,“真冻着了,朕一定命御医给你的药里加黄莲,好长记性。”
明溪轻踢永嘉帝,反被他握住脚踝。
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柔软的龙椅上,语调慵懒:“陛下给臣妾穿袜,可真是天大的恩典,臣妾谢主隆恩。”
李琰静静看着亭中的人影,他记忆中从未低头的父皇竟然跪在少女面前。他默默转身,踏着积雪一步步离去。
倘若要他跪在她的裙边,他也是愿意的。
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李琰仰头望天。
所幸他是皇长子,所幸父皇别无子嗣,也所幸少女似乎信任着他。
父皇看奏章需由少女陪伴,她便将奏章所奏之事一件不落的告诉他。可以说,朝中的局势他清楚地不比父皇差。
六瓣雪花慢慢飘落,李琰撑着伞独自走回宫殿。
少女告诉他这些事,但愿是他所想的意思。
—
转眼就是除夕,永嘉帝待在关雎宫陪伴明溪守岁。
后半夜明溪实在撑不住,脑袋昏昏沉沉,不知何时靠在永嘉帝的肩上睡去。
永嘉帝轻手轻脚把人抱到榻上,自己则躺在绣榻外侧,和衣而眠。
御医那袭话不无道理。
自那天起,永嘉帝节制许多。
虽然他依旧夜宿关雎宫,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彻夜闹腾明溪。甚至大多数时间,两人只是盖着被子说话。
第二日醒来,身侧的位置已经冰冷。
明溪懒懒坐起,百合听到动静,带领一队宫人鱼贯而入。
明溪立在穿衣镜前,疑惑地看了眼托盘上的黑底龙袍:“这不是陛下的衣裳?”
等所谓的黑底龙袍上身,立在穿衣镜前的明溪才真正看清衣裳的模样。
上袄用得是上好的绸缎。龙纹也不是由绣娘所绣,而是织就而成。如墨的衣裳与黄金龙纹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下裙则绣有只有帝王才能穿戴的十二章纹。
百合没有像往常一样为明溪盘发,反将她的发像男子一样束在头顶。
一顶悬了九帘的冕旒用梅花金簪固定,珠帘静静地搭在明溪眼前。
哪怕苏柳柳面容妖媚,在这身冠服的衬托下都显得威严肃穆的起来。饶是历经两个世界的明溪都不由得一愣。
百合恭敬垂首:“陛下说这是送与娘娘的新岁贺礼。待会儿内外命妇还要来朝见,娘娘先用些早膳。”
穿着这身衣裳,明溪不自觉端庄起来,她搀着百合的手走出寝殿。
霍阳听见珠帘响动,不禁抬头看去,端庄与妖冶同时浮现于少女惊艳的脸庞。
她就像不可亵渎的天上云月,霍阳飞速收回视线,结巴道:“微臣告退。”
霍阳掂着空食盒匆匆离去,临出殿门前差点被门槛绊倒。明溪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听见少女的笑声,霍阳越发失态,跌跌撞撞跑出关雎宫。
明溪慢条斯理用膳,不理会关雎宫外渐渐升起的嘈杂。
她是后宫位份最高的贵妃,又手握凤印,宫妃来向她磕头请安无可厚非。外命妇到来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想来这是永嘉帝的安排。想到永嘉帝,明溪忽觉味同嚼蜡。
她吩咐百合撤下吃食,端庄坐上正殿首位。
说实话,她有那么一刻差点动摇。
自她入宫以来,永嘉帝待她一直很好。
好到能跪在她面前为她穿袜,好到能不顾规矩为她准备龙纹衣裳。但是,她清楚的明白,永嘉帝对她的好和太子对她的好不同。
倘若她真不知死活,陷入永嘉帝对她的好,她就会沦落为三千弱水中的一瓢,不再有吸引力。
而且,她认为青楼妈妈教苏柳柳的那句话不错——图什么都不能图一个男人对你好。
收敛思绪,明溪静看后妃按照品级排列,垂眸走进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