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半躺在榻上, 一边咳嗽, 一边用浑浊的双眼看着自己的下属们, 和自己的幼子。
说是幼子, 其实刘聪已经娶妻了。但看他一脸无措的样子,刘景知道他现在仍旧是个没主意的人。
他心里叹息一声,再看着在场一群虽说都掩饰着自己的神色, 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各自所想的下属们,心里不由腻味。
他曾经偏疼长子,但在荆州站稳脚是托了和荆州望族联姻的福。他本是外来者,长子刘勇也是外来者, 只刘聪身上不仅有一半荆州望族的血脉, 还娶了荆州望族的妻子。这荆州牧的位置,让给刘聪来坐, 才稳固。
不然荆州内部肯定会乱。
但他忙于政事,刘聪虽聪慧,但长于妇人之手,又被荆州望族围绕,被养的唯唯诺诺的性子。他有心改变, 却实在是想不到又不得罪荆州望族, 又能将幼子教导归于自己手中的法子。
刘景总想着,等刘聪长大,沾染权力之后, 自会觉醒不受他人控制之心。
刘景又咳了几声。
他悲哀想着,自己大概是等不到这个时候了。
荆州的望族们大概已经在考虑自己身后事了吧?不知道他们已经向几方势力写了投靠的书信?
“好了,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既然益州有旨意来宣,那就听听他们说什么吧。”刘景让众人退下,独留文晔和杜毅两人。
三人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刘景才问道:“若景去,荆州交于谁可保全二子。”
杜毅和文晔做震惊状。
刘景咳了几声,道:“景已老,心中有数。你二人可畅所欲言。”
两人对视了一眼,杜毅抢先道:“元楚正与冀州与公孙战,无暇顾及荆州。其余人,不足惧。司益州年少无亲,本毅以为无所惧,谁知其居然迎来天子以自重,恐之后天下当有他一席也。”
刘景虽点头,心中却苦笑。
杜伯固只说司俊有逐鹿天下之资,却不回答司俊是否会后代他一对儿子。
他何尝不明白,司俊既然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刘氏宗室肯定会忌惮。或许他儿子会富贵一生,但若要出人头地,再无可能。
甚至连富贵一生都不一定能保证。
但司俊一定会厚待荆州望族,杜毅作为荆州杜家人,自不会担忧。
地方望族,只要不和对方结了死仇,不担心倒向任何一方。他们只需要保证倒向的哪一方有足够的能耐,能带领他们的家族走向辉煌即可。
杜毅了解刘景,就想刘景能看出他所想,他也能看出刘景所想:“益州已经败过一次,上下士气正颓靡。若刘公在尚好,若刘公有万一,公子年幼,恐不能服众。”
言下之意,就算你不投靠司俊,司俊要打下荆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虽现在天下大乱,割据势力繁多,但能解荆州围,有能力与司俊对抗的人都被其他事缠住,都在争夺汉帝“失踪”之后,京城周边势力归属。
中原之地主要是北方和冀州青州一代,荆州偏安南方,又有长江之险,北方势力在自家地盘附近扫除干净之前,是不会打荆州主意。
而南方,唯有益州和荆州二霸主。但自荆州战败之后,益州独霸南方,现刘景又年老,荆州崛起之日已不可期。
换句话说,就算司俊没有迎来天子,只以他势力,荆州即使能拖得一时,又何能拖得一世?
当然,刘景可以损人不利己,铁了心和益州打,打到两败俱伤,便宜第三方。
可这就不符合荆州望族利益了。
本这争霸,就没有什么大仇非要死磕,不过是看谁有实力,谁更有获得天下的可能,就投靠谁而已。荆州望族之前看不起司俊年幼,又和司家决裂。但司俊既然在这种条件下还能坐稳益州牧的位置,甚至并没有被益州望族压制,可见其雄才伟略,他们心里也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