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和别人吵架,不敢睡过头被老师同学笑话,不敢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这就是我自己’。
于是我想了又想,最后走到红头罩先生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说:“你说得对。”
这次换他来“啊?”了。
如果再过个一年两年、甚至五六个月再来回顾此刻,我就会发现,其实让我真正接受自己原本模样、并变得勇敢的契机,大概就是今天晚上,从我头一回勇敢的承认‘我不是个乖孩子’这一刻开始。虽然听上去有点儿可笑,但我还是感谢自己,感谢这些莫名其妙的小细节才能促成的未来。这个瞬间让我第一次觉得‘承认并不是坏事’,也只能拜赐于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是红头罩、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而被我当成了树洞的缘故。
看吧,人生中的很多契机都是奇怪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而当下的我并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大道理,只是单纯觉得,既然他救了我的命,那么我也应该诚实的交换出点儿什么才行,当做报酬,无所谓他想不想要。
我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膛,抬起头对他说:“你说得对,我不是个乖孩子,至少不是标准意义上的那种。或许有些人想要我成为某种特定的样子,但我从来都不是,我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意料之外,红头罩没有指责我莫名其妙的矫情,也没嘲笑我突如其来的自以为是。顺着这场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他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后来他的声音带上了点笑意,他说:“是的。”
“这样也挺好的。”他这么说。
红头罩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竟然又意外的缓和下来,这家伙真是够情绪化的。我不禁又想到那只覆在我眼睛上的手——面前的人这一双手其中一只帮我挡下了所有不应当的恶和灾难,而另一只毫不犹豫的扣动冷冽的扳机。就像他本人一样,救人,伤人,英雄,罪犯,保护者,伤害者。
他很复杂。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我是不会再有机会窥探到他的秘密了。
这样就行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如果能用与一个人的缘分来交换让自己一辈子不再陷入麻烦,简直太值得了。
最后他还是送我回了学校,在午夜的时候。虽然我很喜欢并欣赏机车,但长到这么大,我本人骑过的双轮交通工具也就只有自行车。做到车子后座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迷迷糊糊之间也没忘记感叹,这个人的腰可真细啊。
我的右手臂很疼很疼,刀疤脸先生的力气果然很大。红头罩的车骑得飞快,把一盏盏路灯、霓虹灯牌和午夜的街道喧闹,以及醉生梦死都甩在后头。受伤的那只手使不上力气,为了不从车上掉下去摔成残废,我不得不尽力倾身贴紧他,犹如抱着自己的救命稻草,甚至还能嗅到硝烟、柔顺剂和淡淡的柑橘烟草香水味道。说真的,他对于速度的追求太可怕了,我和朱诺坐大巴车来时花了一个小时,而红头罩机车上的回程只用了一刻钟,害我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真疯狂啊。
他把我到宿舍门口,遥遥望去楼上的灯都已经熄灭了,只剩下我和林赛的房间还亮着。我不禁心里一动,又有点想哭。
我跨下机车,速度到来的后遗症还让我有点晕晕乎乎的。明亮的蝙蝠灯还点在天幕上,我回头望着红头罩,他伸着一条长腿支住机车,两只小臂很随意的搭在车把上。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已经见面了三个小时,我还没有仔细观察过他。
除去看不到的脸不说,他的身材真的很好,比例出众,力量和线条结合的美感。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拥有这样结实有力的身躯,这大概就是超级英雄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经历了这个夜晚,我只想感叹,果然我还是更适合做个普通人啊。
“今天晚上真的非常感谢你,我好像没说过——”到别的时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