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月色透过西厢的窗纸,在屋内闲坐的青年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他把茶盏放回案上,一手?侧撑着头?,双腿交叠坐在那里。
毗伽有些胆怯地抬头?看了看安归。
其?实她?也有许多年未曾见过安归了。十年前他被楼兰国王送去?匈奴为质,她?是?匈奴单于膝下最得宠的公主,自然?从未正眼瞧过他。
后来安归回到楼兰,她?也因为和亲的缘故被送来楼兰。那时?毗伽本以为自己很快便能顺利嫁给元孟做王后,自然?也对这个生母微贱的庶子嫌恶万分,不曾同他有过任何往来。
谁知道楼兰局势瞬息剧变,如今的掌权者居然?成了安归。
他的模样同以前不太一样了。在毗伽模糊的记忆里,她?见过年幼的安归一面,只记得那是?一个沉默寡言、有些逆来顺受的小男孩。即便是?最心爱的白貂被欺侮他的少年毒死,他也只是?跪在雪地里抱着那畜生的尸体,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如今他眼中的邪气和算计令她?心惊胆战。
但毗伽没有别的办法。她?费尽心机才?从元孟手?下逃脱,在族人的帮助下藏匿在楼兰城中,又战战兢兢地躲过了那场可怖的厮杀,她?没有同退回匈奴的骑兵一起回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元孟死了,今天?来到他面前,她?就别无退路。
她?想要的东西,现?在只有安归能够给她?。
匈奴才?遭到重创,她?知道母家如今给不了她?什么助益。如今为了得到王后之位,即便再屈辱,再做小伏低,她?也心甘情愿。
?及此,毗伽咬了咬下唇,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倾身凑上前,欲要趴在他的膝头?。
“别动。”
青年冷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毗伽的脸颊距离他的膝头?只有几寸,却浑身一僵,再也不敢动弹。
安归瞧着她?的模样,眸中略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你从元孟手?中逃出来了?”
“元孟撕毁与匈奴的盟约,我自然?不愿再嫁给他。”毗伽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光,“安归哥哥,你我自
小相识,只恨我来楼兰后一直被元孟软禁在王宫中,都?未来得及与你叙一叙旧。听闻你出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焦。”
“还好你没有死。”毗伽面色悲切,抽噎了几番,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其?实我听闻楼兰求亲,本以为自己会嫁给你,才?满心欢喜地来了。但是?后来发生了一场又一场变故,安归哥哥,我为了来这里见到你,吃了许多苦。”
言及此处,她?羞涩地咬唇,看向安归:“但我都?不在乎。我没有回匈奴去?,是?因为我想在楼兰陪着你。”
她?这番话?已经是?大胆又露骨。
眼前的少女一改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娇娇软软地跪伏在地,凑得离他极近,却因着他那一句呵斥不敢触碰他半分。
她?的自以为楚楚可怜的脸上写满了愚蠢和贪婪,令安归几欲作呕。
他垂下眼睑,勾起唇角向她?笑了笑:“毗伽能从王兄手?中逃脱,又千辛万苦来到我面前,想必有人相助吧?”
毗伽不明所以地看着安归,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实情。
安归眯起眼睛,开口循循善诱道:“我本也以为自己会死,但竟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回到楼兰,单于应还不知情。我一向是?向着匈奴的,你也是?知道的,现?如今我回到楼兰继承王位,还有许多事要与单于商议。”
毗伽的神色变得欢欣了起来,连忙欲要凑上前来:“我这便召集城中的匈奴人,将你的消息带回匈奴。安归哥哥……”
她?故意娇滴滴地唤着他,却没想到他站起身来,倏地同她?拉开了距离。
“时?候不早,劳烦毗伽快些同我去?张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