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吐出一枚枣核。
那颗红枣被点缀在米糕之上,皇帝将米糕吃完,又将枣肉吃掉,最后将暗色的枣核吐在光滑的桌案上。
“本想着各退一步,彼此也好姑息休养,谁知你退一步,彼欲进五步。”皇帝盯看着那枚枣核,直直白白的道:“你让了,别人只会想你再让,世人之心,何其难足?”完他又显得很疑惑的问贾诩:“贾公,难道我真是世人眼中的‘仁德之君’么?”
“陛下欲行王道,则仁义播于四海;陛下欲行霸道,则威严慑于九州。”贾诩瞥了一眼那枚吐出来再无作用的枣核,直言不讳的道:“而我汉家制度,皆霸王道杂之,明君任人施政,存乎一心,非赖于臣子。”
“当初对王公,到底是失之于宽厚啊。”皇帝略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他突然发这样的感慨是为了什么。
世人都认为王允诛董,有功于社稷,哪怕他最后逼反了李傕、郭汜,让朝廷险些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危机,也仍认为他功大于过尤其是这个危机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并没有真正发生。
所以拥有极高声望的王允在退出朝堂的时候,有不少不明究竟的士人为此抱憾,他们甚至不知道袁绍入上党时王允所扮演的角色。当然这一切被朝廷下意识的掩盖,因为不能揭露最有名望的大臣于叛逆同流合污,这会打击朝廷的颜面;士人们也需要重新抬起死人的幌子,尤其是那些没有真正见识过皇帝厉害、以为皇帝聪颖却宽仁的新附士人。
这其中原委,也只有完完全全经历过的人才懂得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
贾诩略微扬起眉头,他无意评当年是非,单只是道:“宽厚与否,知道当年辛密与否,世人皆会传颂陛下宽仁、慎杀之名。而陛下睿鉴,只要不为这区区声名所困,宽严有度,天下又有何事为难?”
“宽有了,严还不够。”皇帝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悠悠道:“关中这批旧臣是始终跟着我的,熟知我的脾性。而关东却不然,多少是道听途,又未见我杀人,想着天下光复,亟待施行仁政,故而滋生骄慢之心……还以为跟从前一样。”
“汉室德运已改,自然要不同以往。”贾诩低叹一声。
两人虽未明言,但相处下来的默契已经互相领悟心意,万民休息,朝廷终劳,跟从前王允、马日磾、士孙瑞等人和平下野不同,皇帝这是要杀一批人了。
“那个吴硕倒是有些能耐,当初若是侍主从一而终,如今又何止是尚书令呢?”皇帝忽然像是在夸赞其人:“此人前度上疏,称要扩招国子监生,允许各地豪富之家送子入,每年收其束脩万钱,如此可得年入三百万。”
贾诩没有平议尚书奏事的权力,细细听完,然后道:“朝廷年入数十亿,为了这三百万,多出三百名才能平庸的郎官,于朝廷并无益处。”
“足以让人动心了。”收‘建校费’这种事皇帝在后世也见过,既然吴硕有提起,那他自然不能让此事太过简单:“国子监宁缺毋滥,朝廷不能为了钱就胡乱往里面塞人,败坏了读书的风气。我已批示承明殿,凡要入者,先交五千钱,用以策试五经,策试高第方准录入,每年束脩五万,一切所得,皆拨予太。”
国子监的制与太一样,都是五年,豪强子弟读完出来至少要花费三十万钱,不是一般的豪强根本负担不起。更何况在其他人看来,除了通过国子监与太策试录官,更还有其他选择,只是这些人不知道有些路在今后是越走越窄、有些路是越走越宽。
“单凭此疏,可见吴硕其心已定了。”贾诩眼眸微眯,缓缓言道:“只是骠骑将军从此失却一臂膀不提,其多年任事,有不少仰赖于吴硕的。如今吴硕背离,多少私下情事想必也会为人所知……其人恐怕……”
到这里,贾诩有意顿了顿语气,试探性的看向皇帝。
董承不但关系前朝,更牵涉宫闱,纵然是贾诩,也不能在皇帝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