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钱府。
钱妻见钱有财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就问道:“你打听清楚了,宫里娘娘们真就不省亲了?”
“圣上病了,娘娘们要侍疾,还省什么亲盖什么省亲别墅,我找三叔打听清楚了,原本省亲这事儿皇后娘娘就不赞成,嫌劳民伤财,有了圣上染风寒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钱妻愁道:“年前你要把家里积蓄都拿出来囤积这劳什子我就劝过你,你偏不听,现如今怎么样?”
钱有财叹气道:“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心里又急又愧,你就别埋怨了,明儿一早我就去万年县找谢监修要那十二万两银子的木料钱,若是要得来咱们家还能转圜转圜,若是要不来就得卖铺子卖庄田倾家荡产了,前日供给我金丝楠木的夏老爷就问我要帐来着,我好说歹说糊弄过去了,夏老爷也是被逼急了,说我下月初一必要给他结账,再要拖欠他就撕破脸皮告官了。”
钱妻急道:“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怎么还要不来呢,那批金丝楠木不是给皇上修皇陵的吗,皇帝也拖欠人银子?”
钱有财愁闷道:“我就怕这个谢监修不是人,他是皇上的小舅子,内库拨出来的钱都要从他手里过,论理这笔钱他早该给我的,拖了又拖,上个月我去陵地上要过一回了被他手底下的狗腿子赶了回来,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我打听着这个谢监修好赌,在万年县县城来财赌坊欠下一大笔赌债。”
“完了。”钱妻心一凉就哭起来。
钱有财蒙住头,又重又闷的叹气。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锣声,“走水了!走水了!”
钱有财一惊一骨碌爬起来,鞋子也顾不得穿就往外跑,钱妻想到外院囤积的那些乌木顿时也慌了,忙忙的靸上鞋跟了出去,两口子站在廊檐下望着外院窜上天的火苗,全都瘫软在地,钱妻嚎啕大哭,钱有财只觉浑身无力,喃喃悲泣,“完了,都完了。
才哭了两声就听天上一声惊雷,哗啦啦来了一场瓢泼大雨,那才窜上墙头的火苗就给浇灭了。
钱有财顿时大喜,哈哈的往外跑,到了外院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大管家忙忙的禀报道:“老爷,不幸中的万幸,烧了的是盖在乌木上头的茅草顶子,这雨下的及时,底下的乌木一点事儿没有。”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钱某人一生乐善好施,从没赚过黑心钱,老天怜我!”
说完大笑,笑完叹气,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道:“今夜不睡了,老爷我亲自在这里守着吧,这些木头现在虽卖不出去到底贵重,真要烧了老爷我就彻底爬不起来了,囤在家里还能锯成一截子一截子的卖给木雕商人呢,乌木挂件乌木摆件的,达官显贵们也爱买,就是回钱慢罢了。”
左都御史府,锦瑟院,狻猊香炉中紫烟袅袅升腾而起。
凌御蜷起一只腿半卧在蛱蝶兰花大绣榻上,手指上百无聊赖摇晃着羊脂玉獬豸挂件,凤眸含笑,漾漾的眼睛就随着那獬豸转过来转过去,像猫儿扑绣球儿一样,眼瞅着就要发起攻击了,凌御把獬豸一收握在手里,一指旁边摆着的一套百蝶穿花雪缎襦裙,“穿不穿?”
漾漾拿帕子抹眼睛,“想要人家扮演谢仙子又不多给宝贝,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还有呀,这个獬豸早上你已经给人家了,是你抠门又抢回去的,你不再给一个宝贝人家绝不答应,人家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卑微的替身了,你又要人家扮演,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您好歹在外头也是被尊称一声阁老的人,回到家就欺负我这个卑微的可怜的小替身吗?”
说完漾漾就呜呜咽咽哭起来。
指着和尚骂秃驴,这是什么鬼形容?
凌御轻咳一声,把戴在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拿下来串在了獬豸的彩绳上,“加上这个呢。”
漾漾露出一只眼睛来瞥了一眼,一把抢在手里,欢欢喜喜道:“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