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三日前就有大批受到雪灾危害的难民涌入,扰乱晋城治安。看守晋城的军官为了不让陛下怪罪,把难民赶出城门。
如今他们居无定所,靠乞讨为生,没房屋可住还是其次,没有粮食肯定会饿死。
忠勇侯长长叹了一口气:“是啊,大雪越下越大,难民越来越多,户部的差事越来越重。从商讨如何赈灾,再到报告陛下,然后等陛下决定,再经过多方商议,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少则十日,多则半个月。那时,晋城外的灾民就会越来越多,饿死的灾民会更加多。”
琼琚目光澄亮,那是从未吃过苦头的孩子的眼神,忠勇侯不指望被娇惯长大的儿媳妇能知道民生疾苦,想劝她节俭的话,到了喉咙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儿媳妇是被宠着长大,她有钱,花自己的钱过日子,他这个公公怎么好意思叫她节俭。
琼琚敛了敛眉梢,吩咐红豆说:“灾民受苦,我们却在奢华渡日,实在不应该。从明日起,所有衣食住行减少一半,兑换成大米煮米粥供灾民们渡日。”
亭山侯托着下巴,也说:“亭山侯府也缩一半用度给灾民把。”见忠勇侯露出难以置信的眸光,亭山侯停直腰板:“怎么,你有意见。”
并不是越富贵的人,越舍得花钱,正因为富贵来之不易,天下才有那么多大贪官。到手的钱财再施舍出去,好比剐人的骨肉。
忠勇侯没想到琼琚姐弟分一半吃穿开哨给灾民说得这么自然,就算他忧心灾民不知如何安置,也从未想过省出家里一半的吃穿用度给灾民,第一回从内心尊敬眼前这个纨绔侯爷:“亭山侯真是个好纨绔。”
纨绔的准则,不管好坏,纨绔就是纨绔。
亭山侯骄傲抬高下巴:“侯爷过奖。”
琼琚咳了咳,示意忠勇侯夸奖人的时候不能厚此薄彼,她这个儿媳妇也该夸夸。亭山侯忙夸他姐:“姐你真是漂亮,大晋第一美人。”
丫鬟们也说:“郡主人美心美,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琼琚期盼看着公公,等着被公公夸。忠勇侯不常夸人,而且不擅长如此豪放的夸人,他比较内敛含蓄,可亭山侯和丫鬟们都豪放夸人开了头,儿媳妇也特别开心,他只好夸:“儿媳妇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媳妇。”
***
“冬日至,大雪崩,音王薨,房屋塌。”
一首童谣被小孩们日以继夜的歌唱,响遍晋城大街每个角落,直至传入皇宫,连帝后也知道了。
金碧辉煌的寝殿中,皇帝躺在龙床,嗅着弥漫在空气的药香味,心中惶恐不安。他自从生病后,就不再见任何一个皇子,可即使如此,每日混混沌沌睁开眼睛总能看见先帝嘴里流淌出来的黑血,被吓得浑身发抖。
内宦担心他的龙体,劝说:“陛下,该喝药了。”
他慢慢坐起,看向杯盏里浑浊的液体,像极他多年前命内宦灌给先帝的那一碗参汤,他打翻药盏,内宦躬下腰,惶恐不已。
皇帝说:“抬起头来。”
端着药碗的太监抬起头,皇帝看他的五官分明很熟悉,却不知为何慢慢变成一张不熟悉的脸,他怕有人给他端毒药,挥手:“退下。”
内宦退下后,皇帝心中并没有安稳,反而像有寒冰插进他的心窝子,又冷又堵。
“皇后呢?”
近身内宦弓腰答:“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开了个赏梅宴,正赏花呢。”
皇帝本就阴沉的脸更加沉。他这个丈夫卧病在床,心中总是觉得不自在。他最宠爱的皇后非但没有过来陪伴,反而弄个赏花宴联和薛国公府支持二皇子上位,他还没死了,皇后她就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么。
皇帝想起身去御花园呵斥皇后,但腿脚软,还未站起就疼得厉害,只好坐到床上,狠狠捶了捶他的腿作为发泄,内心更加悲凉:“亭山皆去,就无人关心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