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夺路而逃的模样称得上是狼狈,可究其原因却并不是因为害怕,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难以形容,比起恐惧这个笼统的词,其实他的反应倒更像目睹了某种难以名状的超常现象——它不致命,但却处处都在挑战你的认知底线,让你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
打个比方,就好像你去朋友家做客,进门就发现所有家具的朝向都是反的,但朋友却还是面色如常的热情招待你一般。
总结出来大概就是你说不上来那种不适,但就是有地方让你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让江燃得出这种判断可不容易,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差不多也算是周辅深行为学家了,像让纪明吓得不敢上门的那种诡异言行,江燃都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滤镜上来了还能觉得这是独属于周辅深的“可爱”小怪癖。
而如今滤镜虽然消失,但江燃多年来的临床经验还在,所以即便遇上这种能让普通人陷入崩溃的境况,他也不至于完全失去冷静,或者按周辅深的意思来说,他算得上是有恃无恐。
可方才的遭遇实在是就连他都感觉三观受到冲击,毕竟那些挑战廉耻的话、学狗叫的举动,放在任意一个稍有自尊心的人身上都做不出来,更何况还是周辅深。
那个高傲、出色,时刻都让自己处于一丝不苟、乃至是无可挑剔的胜者姿态的周辅深。
世上有这么一种人,他永远理智清醒,永远蓄势待发,永远不会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境地,永远等待被取悦而不是取悦他人,他的优秀是那种摆在地标性建筑物上显而易见的,哪怕你能察觉到他完美表象下的邪恶龌龊,并对其敬而远之,但也难以否认其举手投足间显露的那份极致到危险的魅力——毫无疑问周辅深就是这种道行高深的魔鬼,是上流社会精致自私的代言人,轻易便能把世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几乎没人能想象到他有朝一日会露出体面尽失的卑微模样来。
但这一幕偏偏在江燃眼前上演了。
在这个婚姻的灰烬几乎已经放置到冰冷的当口,这个男人才终于像走投无路的困兽般,张着血盆大口喊着说爱他,但流入江燃耳中的,却只是一声声令人不寒而栗的呜咽而已。
喘息着迈上最后一层阶梯,江燃望着视野里仿佛在摇晃扭曲的走廊,想要逃离的情绪已经没有方才那般迫切,而随之而来的,是力气爆发后的虚弱,他倚靠着栏杆倒下来,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看见房子外面那仅一墙之隔但却无法触碰的景色,顿时间,一股无处可逃的疲惫涌上心头。
而与此同时,就宛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楼梯尽头缓缓绕出周辅深的身影,他闭着双眼,用野兽伏击猎物的姿态,四肢并用地爬上木制的阶梯,行动虽迟缓但却惟妙惟肖,大理石雕塑般优美的下颌弧度微微抬起,就像是在空气中轻嗅着江燃的味道。
江燃眼睁睁地看着周辅深靠近自己,探出的手掌从脚踝一寸寸摸索到他的喉结,最终将自己整个身躯都笼罩在下面。
然后男人才睁开眼,黑如鸦羽的睫毛扫在江燃的肌肤上,抵着他的额头沉声道:“看,我和那些被抛弃后就到处漂泊流浪的恶犬不一样,我总能循着驯养我的那个人的味道找到回家的路……”
他放肆地将热气喷在江燃脸上:“怎么不说话?嗯?还想扔掉我吗?呵呵……我知道燃燃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变得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不像你当初爱上的那个光华万丈的男人,嗯?可是燃燃不知道吧,我之所以变成这样其实都是你的功劳,从一开始你就在一点一滴的改造我,把我慢慢变成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狗,所以事到如今你已经不能反悔了,你要对我负责,燃燃。”
细碎的吻落在江燃鼻尖上,他蹙眉侧过头,表情隐忍,直到听见周辅深低声表白的语句,他才像支撑不住般,颤抖破碎的话语难以压抑地从牙缝中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