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刘备的态度上他们的意见是截然相反的,周瑜更见强硬,而鲁肃却坚持联刘抗曹,以和谋胜。
而今刘备坐拥荆州四郡,一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盘。取之如肋上剔肉,未必轻松,也不见得肥厚,但放任其滋长,却又如纵虎归山,不知何时就能反扑其主。
更重要的是,没人敢断定当这块肋骨把自己噎得够呛的时候,一直虎视眈眈贼心不死的曹营会不会趁乱取机,坐收渔人之利。
是战,是和?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鲁肃。
毕竟,他年轻时候也同周瑜戮力同心,甚至第一个提出“竟长江之所极”的二分天下战术,即便后来与刘备达成暂时的联盟,也是建立在积极迎战曹操的基础上。
和故事中一味和稀泥的老好人形象不同,鲁肃本人有一种沉稳的热烈,有着令人信服的豪情与阔达,上至黄盖之流老将,下至每个毛头小兵,都默默翘首等待他与主公定下最终的决策。
船过柴桑,回吴的只剩下没有功名在身的普通百姓。
吴郡距离前线委实遥远不利指挥,所以孙权曾一度筑城京口,久居柴桑。此番江陵大捷,他又决定迁居秣陵,改其为建业。
秣陵即后世的南京,地理位置极为惹眼。
建业二字更折射出他尘封已久的野心。
天下的视线,在这一刻汇聚于吴。
而李隐舟乘轻舟小船,慢慢踏上吴郡江岸。
斜阳如火,江花欲燃。
马蹄哒哒踏过古郡小道,顺着青石板的路缓缓而行,路上三两的行人微一怔,在认出年轻的先生后颔首招呼。
风也静悄。
偶尔,也见一两张熟悉的脸擦身而过,在他视线中愧然低头,李隐舟略停下脚步,关切地垂问:“孩子还好么?”
那老汉忙不迭地点头,微红的眼眶沁出泪,终是有机会说出口:“好,都好,孙先生等我们一个个好利落了,才带我们走的。先生,我们……”
李隐舟止住他的话:“那便好。”
打马走过长桥。
灾后的重建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砖一瓦地重新建回原本的模样,记忆中的长街慢慢重现在眼前,却比以前新了些,又亮了些。
直至城南,灯尽人稀。
寥寥归行的学徒抱着竹简迈出大门,沉坠的重物把整个人的腰都拉弯下去,少年们一派笑语,嘟囔着先生的如何冷面无情功业繁重,以至年逾二六尚未出阁。
佝偻的视线中,骤然飘进一袭熟悉的衣衫。
董中第一个抬起头,乍惊乍喜地喊了句:“李先生!”
其余学徒纷纷抬头。
竹简哗地落了一地。
李隐舟栓了栓马,俯身替呆立的学徒们一本本捡起医书,手指搭在那卷《伤寒杂病论》上,颇心疼地拭去沾在上头的泥。
密匝编织的竹片苍黄古朴,正低头收拾着,细成一线的缝隙中不知何时映上一抹鲜亮的绿。
手中的书卷便被人抽走了。
抬眸,正正撞上一双极灵动、明艳的眼。
孙尚香目光聚散不定,眸光微烁如江流上细碎的晶光。
李隐舟知道此刻她必有许多疑惑,事情已经了结妥当,他既没有留在柴桑前线辅佐孙权,也没有归于海昌继续顾邵的事业,却偏孤身一人回到吴郡,回到这城南一隅的医馆,难道又有什么别的隐情?
许多疑问一掠而过,孙尚香弯了眼眸,只轻道:“回来便好。”
她想,吴郡原是阿隐第二个家,又为什么不能回来?
李隐舟这一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董中这些孩子,少年人难免有些慕强的心性,越是打压得他们抬不起头的,越在心里偷摸摸地看重着,只盼再偷师几分,来日比他更厉害,更从容。
原以为他一定会从军而行,没想到先生又回吴郡,简直天上砸馅饼的好事,岂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