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的葬礼来了许多人, 有支持他的,有曾反对他的,有苦寒的百姓, 也有显赫的世家。他们中有吴人, 有蜀人, 甚至北原来客。在料峭春寒中,那些曾经的芥蒂暂且被搁下, 人们在这场仪式中默然送别一个时代的骄子。
飒飒江风迎面拂来,一袭青衫卷着扑扑风尘映入眼帘。
诸葛亮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连此刻的刘备也不过占据了荆州中的四个郡, 这个二十九岁的年轻人在天下这卷鸿图中只不过是隐落一隅的一粒星沙,无人看清那点光芒是他自己的, 还是映着别人的。
及至堂前,他的脚步顿了一顿。
一柄长枪横至额前。
凌统挑着枪看他,面色极为冷淡。
诸葛亮客气而温文地浅笑:“凌都尉这是何意?”
凌统的眉一抬:“我倒想知道诸葛先生来此何意?”
诸葛亮的笑便淡了淡:“自然是来吊丧的。”
“吊丧?”凌统不耐地拧着手腕, 眼神却漠然几分, 隔了枪尖的一点亮光, 冷冷逼视过去。
他没有把话挑明,但敌意已经十足明显。旁人来吊丧, 起码衣素白,挽长联, 而他诸葛亮呢?不仅没有半点尊重的样子, 竟还敢在灵前笑语!
前隙未填,却上赶着来找不痛快?
见其岿然不动,凌统的手再按捺不住,正欲抽□□去的一瞬,一张更有力的大掌沉沉按在肩头, 生生将其动作摁住。
凌统极烦躁地往后一瞥。
却见甘宁同李先生两人并肩立着,一个蹙眉不语,一个更索性施力将其生拽退两步。
“你放开!”他咬着牙压抑着怒火。
甘宁自然是不听这等毛头小子的招呼,给李隐舟一个你来应付的眼神,揪着凌统的肩阔步往人群疏处退去。
凌统顾及灵堂的静哀,克制着没嚷出声,唯独一柄枪杆深刻入泥,被甘宁连带着往后拖出数尺,擦出一地火星。
本搁在诸葛亮眼前的枪在凌乱中晃了几晃,枪尖乱挑,将那飘在江风中的薄衫划成两爿!
而诸葛亮却纹丝未动,眼神依似空山淡影、静水无波,一眨将风波泯去。
直至二人身影消失在视线,李隐舟方上前道:“鲁将军悲痛难解,三日以来水米未尽,未能亲身待客,实在难以周全。凌都尉尚且年轻,又是失怙失恃之人,惯来视都督如长如兄,一时悲痛失仪,也烦请先生见谅。”
一席话虽指着鲁肃和凌统待客的不是,却隐约透着护犊的意思,他们再怎么失态也只因性情所致,自容不得外人指点是非。
诸葛亮岂不懂这话的意思,也并不计较凌统的敌视。透过深深的院、长长的挽联,他往里看了一眼,终叹息出声:“昔日赤壁一曲如在亮之耳畔,可惜弦断曲终,竟成绝响。”
长风挽起青色的纱,在他清癯的脸上扑卷如云。
他的目光绵长不绝。
李隐舟明白他的心情,曹操大军压境之刻,吴人有多绝望,蜀人便有多惊慌,起码在那一日,他们曾真心同仇敌忾、唇齿相依。
而今,那颗最亮的星熄了。
于是前方的路,又晦暗不明。
他道:“再好的琴,也要有人懂得听,否则阳春白雪,也徒然寂寞。”
诸葛亮不意他竟看透了自己复杂的心绪,那些微的笑意又浮上唇角,眼神和缓如风,散向远方。
“高山流水广,知音故人稀,公瑾一生得遇知己,某只为其欣慰,只觉钦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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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逝者,浪涛依旧,一刻不停奔腾入海。
尊周瑜的遗志,孙权拜鲁肃为偏将军,代替周瑜继续统领吴军,就连其私有的四千兵马都皆归其亲领。
这个决策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周瑜与鲁肃二人虽是多年知交,但近年来的立场并不相合,起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