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梁挽的心情很微妙。
讲道理, 她实在没理由要承受身边这两个男人的质问。
右手边车窗外,站着她的继兄,毫无手足之情, 从小到大不对盘, 不是冷眼嘲讽就是直接过招, 她毫不怀疑, 如果哪天沦落到在街上乞讨,对方也会铁石心肠地擦肩走过。
至于左侧, 坐着人面兽心的小变态,三言两语就能撩得所有适龄女性缴械投降,一顿烛光晚餐吃得少女心岌岌可危,她看不清花花公子皮囊下的本质是什么, 只觉他嘴里的全是玩笑话,哪有半分真心。
其实梁挽压根就没想谈恋爱,十五岁之前全为了戈婉茹的面子工程在奋斗, 后来真真切切爱上了在舞台上踮足旋转的滋味, 又怎么可能为了男人去停下脚步。
更何况,她早就想好, 明年ABT的甄选一定要通过, 继而跟团演出, 短则三年, 长则五载。这个节骨眼在国内完全没必要交男友, 一来浪费时间影响训练, 二来跨国恋也不实际,届时分手哭天喊地,更是劳心伤神。
所以这两位,无论是谁,她都不想扯上什么关系。
哪怕是她自作多情也罢,也要及时将火苗掐死在摇篮中。
夜色静谧,临近关寝,依依不舍的情侣们都散了,生活区门口仅剩的三人各怀鬼胎,谁都没开口。
池瑜立在车门外,清冷的视线越过副驾驶座的小姑娘,扫了眼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的公子哥儿,心里立马下了结论:气质轻佻,人模狗样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陆少爷,指尖搭着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侧了侧,眼尾余光冷冷瞥过少年,无声地嗤笑: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出来泡妞。
两位同样出色的美男对视一眼,同时轻蔑地移开了视线。
梁挽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她缩了缩脖子,突然感受到了BGM的召唤,有首歌怎么唱得来着——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对对对,她现在就特别后悔上了陆衍的车,成了夹心饼干,莫名其妙沦为男人们用来宣誓主权的玩物。
偏偏两人还在等她的回答。
梁挽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嘴巴张了张,她眼睛一亮,有个绝妙的点子浮出水面。
她趴在窗口,小声道:“你去那边等我会儿。”
少年一言不发,揣着裤兜漠然站着,神情更冷了些。
梁挽只好咬牙:“拜托,五分钟,我很快过来。”
池瑜这才退一步,不过虽然暂时留了她部分空间,却也没走远,就立在宿舍楼下的路灯光影处。
她模模糊糊发现,他手里似乎还拎了个袋子,想再看仔细点,下颔被车里那位的手指掐住,逼不得已转了回去。
毫无征兆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似平日多情,反倒晦暗阴沉,如冬夜雪飘零,又似深潭彻骨寒。
梁挽被他那样凝视着,无端就生出了点愧疚心,仿佛她红杏出墙同奸夫约会被抓了现行,而他作为正牌老公,正在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这种错觉可要不得。
她连忙甩头,顺势避开了他掐着下巴的指尖。
毛茸茸的独角兽还横搁中间,梁挽用力抱着,想要掩盖心里的那点不安,为她即将要说的谎言增加一点勇气。
陆衍盯着她,黑眸沉沉:“你喜欢那样的?”
梁挽心口一颤,垂下了眼睫。
她是真怕死了这个人,不是传统意义的那种恐惧,而是担心事态发展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无力感。
他太肆意了,难以琢磨又阴晴不定,每句话都是半真半假,叫人一颗心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梁挽骨子里的安全感这些年被戈婉茹磋磨得差不多了,最怕的就是给点希望又抽身离去后的那种巨大失落,她习惯了龟缩在自己的安全领域里,寸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