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来,给薛宝钗上茶。薛宝钗像平日一样坐在高金娇对面,小口小口的喝完了一盏茶。
她放下茶杯,看到高金娇也和平日一样放下笔,等她说话。
但薛宝钗没有开口。
高金娇等了一会儿,轻声问:“今日少史没话对我说了?”
薛宝钗一笑:“有,但我没想好怎么说。”
高金娇重新提起笔:“那请少史慢慢想,我还有一卷经。”
丫鬟们给薛宝钗续上茶,薛宝钗没有再喝,只捧着茶杯思索。
等茶杯没了热气,她命:“在厢房给我收拾出一张案,把我屋里案上那两本册子拿来。”
高金娇笔尖一顿,墨汁洇在纸上,她连忙把笔放下,没忍住问:“少史怎么要在这里办事?”
薛宝钗笑道:“觉得你这里让人心静。你抄罢,我去厢房了。”
不一时,院子里不断有人来往,再抄起经文,高金娇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了。
她在屋里憋了半日,跑到东厢房门口往里看。
薛宝钗正吩咐人:“眼看到了冬日,军中暂时不缺军服和军被了,暂停做这些,先拨料子,让她们一人给自己做两身冬衣,不许私藏布匹棉花。”
来人犹豫:“一人两身是不是太多了……”
薛宝钗抬眼,半笑不笑:“夏天请白家陈家做四万身军服军被,只是工钱就多少。往后有了她们,能给省下多少工本,这还不知足,连一年两身冬衣都要克扣?伯爷是想让她们长长久久的给宁西军效力,等五年十年服役满了,还要放她们去过日子,可不是用一两年死了拉倒。再传下去,冬日给她们取暖的炭火不许克扣了。”
来人唯唯退出去,退到门口差点儿撞到高金娇,高金娇正听薛宝钗说话听住了,也没防备,差点儿被撞上,吓了一跳。
薛宝钗看到外面动静,笑问:“我这里吵着你了?”
高金娇一步一步挪进屋子里,想说几句好听的混过去,但话到嘴边却带着抱怨的意思:“我现在能有安身之地全凭伯爷好心,这院子连屋子都是伯爷的,我抄经的一笔一纸也都是伯爷的恩典。少史是替伯爷办事,自然是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没有我觉得吵的份儿。”
薛宝钗听了一笑,让她坐,又让别人都出去,说:“你既然明白这道理,为什么还抱怨?”
高金娇低头,不说话。
薛宝钗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辰,离她从大将军府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么长时间了,伯爷还没回来。
她看着高金娇,心中又开始不安。
“你问我今日到底想说什么。”薛宝钗忽然开口,把已经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满面泪痕的高金娇唬了一跳。
“给。”见高金娇出来得急,没带手帕,薛宝钗把自己的给她使。
“多谢少史。”高金娇接了。
薛宝钗一叹:“我本来不想和你说了。可……”
高金娇还从来没见过薛宝钗这样犹豫,忙道:“少史你说,我不告诉别人。”
薛宝钗笑道:“告诉别人也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你大概不知道,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两岁,真真是个最混账最不懂事的人。五年前,我们在金陵老家,我哥哥和人家争买丫头,纵奴把人给打死了。”
高金娇一怔,忙问:“那他是坐牢了,还是……”
薛宝钗看着高金娇道:“他没坐牢,也没流放,当然也没被砍头。当时的金陵知府是我舅舅出力保举了,他胡乱判了案子,没追究我哥哥。”
高金娇先是发怔,后来转为气愤:“怎么能这样!我父亲、叔叔犯法,都被抓了,你哥哥和舅舅怎么就能逍遥法外?”
薛宝钗并不恼,反笑道:“我哥哥才逃了五年,高姑娘,你父亲和叔叔一共逃了几年?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高金娇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