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素来都是温和的性子,不想今日竟吵得面红耳赤,见喜悻悻地觑秋晴,秋晴只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这会不必插嘴。
见喜垂下头,悄悄红了眼眶。
顾大人说得有理,贤妃娘娘一直过得很辛苦,但对下人从未有过苛责,也就是这样良善之人才能得菩萨保佑,有了如今的福报。
贤妃娘娘比陛下大七岁,年纪虽长一些,可不得不说,贤妃是她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说起话来比江南水乡出来的女子还要温柔。
见喜舍不得娘娘为她争
执,为她得罪了厂督。
可她也不喜欢顾大人了,是他亲手将她推进了这个火坑。
往后,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么?
去伺候那位连大人和娘娘都得罪不起的老祖宗?把脑袋拴在腰上过,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末了,她听到贤妃娘娘按着太阳穴长长叹了口气。
秋晴往桌案上的杯中添了热茶,伺候贤妃饮下,适才紧抿的唇终于松动,“能为娘娘分忧,是这丫头的福气,只是若是个稳妥贴心的人儿也就罢了,可这丫头素来莽撞笨拙,容易得罪人,只怕伺候不好督主,白费顾大人的一番苦心,又惹得娘娘不快。”
顾延之双目盯着梨木的一侧桌角,指尖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案,大概也觉得秋晴这话有理。
贤妃眉头拢得更紧,凝思片刻也无甚对策,只好道:“无论如何,本宫先到陛下跟前探个口风,若那梁寒认定了要你,也会念在陛下和本宫的情面上,稍稍待你好些。”
见喜吸了吸鼻子,朝贤妃磕了个头,沙哑着嗓音说:“多谢娘娘。”
木已成舟,如今这番境况早就无可挽回,贤妃的态度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养心殿。
鎏金祥云炉顶中溢出淡而悠远的沉香气息,窗格外几缕影影绰绰的阳光照进来,淡烟仿佛触手可及,大有恬静缥缈的意境。
隆景帝赵熠端坐在花梨木宝座上批阅奏章,一身明黄盘领窄袖服,腰间束琥珀犀角带,眉目深邃,棱角分明。
赵熠今年方及弱冠,在诸臣工眼里算是一位合格的新君。
加之里里外外又有梁寒打点,这些年倒也做出了一番政绩,也因此,去岁太后才被群臣上书要求撤帘还政。
谁成想,小皇帝在众人眼底乖顺安稳这么些年,还政后的头一件事就干得震惊四座,不但接先帝的贵人回宫,还封了贤妃,一时间令群臣目瞪口呆。
面前的楠木案桌上奏章堆积如山,大半的奏章都在议论此事,不看也罢。
梁寒立于一旁,身姿皎然如玉树,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活像个谪仙。
正说完户部年尾的账目清算,赵熠却忽搁下紫毫,抬眸笑了一声,“今日到永宁宫用午膳,偶听贤妃提起她宫中有个小宫女,说昨儿
在宫里迷了路,跑到颐华殿去了,今晨才从你那回来,难不成是被厂臣瞧上了?”
梁寒抿唇一笑,眸色却慢慢沉了下去。
贤妃三言两语撇开了那户部侍郎顾延之巴结献宝的心思,反倒让他做了这强取豪夺的恶人,横竖带她进来的小太监已经被处置了,死无对证。
这哑巴亏吃得不是滋味儿。
他大致也猜到几分这话的用意,若是贤妃肯放人,今日便不会在皇帝面前提这个话头,让皇帝晓得她顾家往东厂提督屋里送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眼下只有一种情况,人是顾延之擅作主张送来的,贤妃却要保那丫头的命,这是借陛下的口来问他的态度。
心中一哂,看不出这丫头竟还是个宝贝不成?有人宁可得罪他,也要护着她。
他在人前素来能够控制情绪,眼底寒芒不过一闪而过。
略微斟酌半晌,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是瞧上了。”
“果真?”赵熠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