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寸空隙。
并非是床榻太小。
谢怀柔不知不觉被她逼到墙边缘。
她侧过身,背贴着墙面,两人间才勉强多一些空间。
下一秒季郁就整个人蹭过来,距离顿时弥散,她的醉脑袋磕在她肩窝处蹭来蹭去,嘟哝说:“姊姊身上真香。”
谢怀柔被她弄得莫名有点脸红。
握住她不安分的双手,轻叹口气,“陛下,该睡了。”
季郁听话地闭眼睡了会儿,忽地出声说:“……夏春林、慕容徵那几个罪有应得,杀了无妨。”
“姊姊的伤可不能留疤。”
“……”
谢怀柔沉默几秒,心中震惊极了。
低头望去,季郁正疲倦似的闭着眼稍稍安憩着,白皙的脸庞带着醉后的红晕。
她脑中顿时闪过她是在借酒敲打她的念头。
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
谢怀柔从不是君子,她曾言,能成事便是高招。如果心中清楚将要做的事会有大的回报,她从不介意使雷霆手段,或是为此付出一定代价。
可以由她,也可以使别人来付。
说到底,她和左相本质上是一类人,只是他们喜欢和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
宣州有个贪财的小官,谢怀柔碰巧算跟他有一些葭莩之亲,她百般联络,重金贿赂之下,才敲开了收集左相一脉买卖官职徇私舞弊罪证的缝隙。
完事后,将几个无用之人杀掉灭了口。
虽然做得利索,但难免被存心报复之人泄露了稍许。
看来还是没有完全瞒过紧跟在她身边的宋晓盛。
谢怀柔不急着请罪,宋晓盛是季郁的亲信,所以就算是没有任何证据的话也可以随便说两句。但季郁并不能拿这些来治罪于她。
而且她虽面上谦逊,但心底并不相信自己敌不过宋晓盛在她心中的地位。
谢怀柔还没说话,思索着该如何让她更信她。
季郁却闭着眼继续说:“姊姊这次当真是立了大功,否则我没办法……可现下无法真的论功行赏,左相这职,只能先擢司马太傅担任。”
谢怀柔知道她右相还没坐稳多久,是不可能那么快再次被擢升的,面上认真地听着,其实在控制不住地走神。
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她会知道的那么具体,连慕容徵都叫得出名字。
宋晓盛至多能猜到夏春林的死与她有关。
谢怀柔长着一张端正娴静的脸庞,可肚子里的算盘打起来是悄无声息的飞快。越是心思深沉的人,越会对自己想不通、快要脱离掌控的事揪着不停地思忖。
“……”
可怎么想都毫无头绪。
“姊姊,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心里有底,不是想让你今夜辗转难眠。”
季郁似感受到了什么,伸手去抚平她眉心间皱着的疙瘩,抵着困意睁开眼,“像小时候那样,我永远不会真生你的气。”
窗外柔和的月光映在她笑盈盈的眼眸里,神情宽容。
眼眸里全都是她的身影。
谢怀柔没由来的,心中一悸,旋即垂下眼睫不敢再去看她。闭了闭眼,嗓音微哑地答了声:“是。”
她无心分辨其中有无敲打之意。
这么多年来,为了生存而苦读圣贤书,又为了圣贤书而谨慎为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冰窟窿似的心只有那么一抹温度。
只有她叫她姊姊。
反正,谢怀柔早就臣服。这个小女郎拿着树枝冲她张牙舞爪的那天,或许就已将她击败,往后,只要扯扯衣袖,她就什么都愿意为她去做。
做她手里矛也好,盾也罢。
就算往后,她会成为下一个被她在府邸塞满五百甲胄下入天牢的左相袁谡庆。
至少,也曾为她的锦绣江山出过了一份力气。
谢怀柔想通后,纠结在一起的心脏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