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将那幅字重又?放回锦盒,转头对他轻声道了句谢。
夜里上榻入睡,沈煜伸臂拥她进怀,姜韫翻过身瞧他,便直直对上了他温和深情的目光,险些不慎溺毙其中。
她心口一颤,忙不迭错开视线。
这?势头不妙。
姜韫真真切切地发觉自己有些慌了神。
原来润物细无声的情意当真是能惑人蚀心。
仔细想想,如今沈煜并未对姜家造成什?么伤害,甚至还出手相助了。她把前世?的冤孽怨恨施加于今世?的沈煜是不是有失公允?
然她总是不信这情意能长久,不信有朝一日他会在权利和感情的两难
选择之中选择后者。
不过是图个新鲜,纡尊降贵讨她欢心也乐在其中。真到了抉择之时,变脸恐怕比翻书还快。
沈煜见怀中人身子僵着半晌没闭眼,以为她是在思虑立后风波,便低声道:“夫人不必忧思过甚,那些纷争烧不到侯府来,况且就算天塌了还有我撑着呢。”
姜韫垂着眼不说话。
就在沈煜以为她要睡了之?时,忽见她抬眼涩然道:“……侯爷还是与妾和离吧。”
他闻言,一颗心顿时下沉,沉到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去了。
连日来费尽心思地待她好,好似做了无用功。
他垂眼望着她,见她深深蹙着眉,面上难掩难过之?色,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解开心结?如若她一辈子不愿原谅他前世?失手害死姜韬一事,他这?般将她拘在身边,岂不是令她日日痛苦不堪?
沈煜深吸一口气,尔后道:“今日你生辰,此事明日再说吧。”
拖一日是一日。
也只有在面对她时,他才会如此优柔寡断,畏手畏脚,甚至选择逃避。
姜韫闻言,也只好闭眼入睡了。比起上一回斩钉截铁的“你做梦”,这?回明显是有些松动,想来也是有些厌倦了。
她心里的确有些难过。
遗憾这世?上恐怕再也遇不到像沈煜这?样耐心贴心待她的男人了,哪怕只是片刻柔情,也叫人贪恋。
她理不清自己纷杂的思绪,只知道她不能再这?样陷下去了。
不然将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翌日,姜韫缓缓睁开眼,便见沈煜正深深凝视着她,平静目光之?下是汹涌的波涛。
他眼底乌青,眼中血丝密布,像是一整夜未眠。
见她醒了,沈煜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音嘶哑地问:“等过些日子,户部这一程要务了结了,我带夫人出京去转转吧?看看青山,瞧瞧绿水……夫人不是说幼时便想游历天下吗?才叫崔九写?了游记给你。你我一道出去走走吧,想去雍和看日出吗?或是下江南去游湖?”
姜韫怔然失语。他竟肯抛下京中职务,陪她游山玩水?这?岂是能说抛就抛的,就不怕皇帝一气之?下罢了他的官?
“离开京都,
什?么也别管,把那些事儿通通抛掷脑后。”沈煜声音很淡,语气温和,“到时就会发现,户部没了我也能各司其职,姜家没了你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姜韫,我从未把你当作是什么物件儿,你是我沈煜的夫人,不是附庸。你也不是姜家的什?么物件儿,你只是你自己。”他熬了一宿,酝酿了一整夜才把这?些话在心里组织好。
有时候当真想把她摇醒。
上辈子为了姜家活了一辈子,还嫌不够吗?
他有些嘲讽地想:如若不是她这?般性子,有前世?记忆的姜韫又怎会嫁给他?
宁愿带着恨意日日与他虚与委蛇,牺牲掉自己,好让姜家不受半点罪过。
在她心里,姜家排在首位,她自己在后头,也许还有诸如她侍女之类的人。而他呢,大抵连半席之地都无。谁叫他当初动了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