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呵呵对儿子,“怎么,活抽抽了?给老娘和女儿吃点东西,还得避着老婆。”常胜为难,“不是避,是她现在饭量大,这又是带油的,见着了肯定不要命,我怕到时候你们摸不着。”
“我又不是没生过,怎么她生个孩子,地位就这么高。”
“胡瞎子说了,美心这回准生男孩。”
“谁是胡瞎子?”老太太问。
家丽插话,“就是姓胡的瞎子,奶奶你这都不懂。”老太太说吃你的,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家丽只好站到一边。继续吃。
“就是坝上算命的,说以前给日本人和国民党都算过命,**来了,没人请他算命了,不过北头这些户都信。”田家庵码头在淮南的北面,码头沿岸的居民区统称北头。是淮南的发源地。
“算得准不准?”老太太慢慢嚼馓子,努力嚼出滋味。金贵东西,她舍不得那么快吃完。“说是日本人国民党都说准,还给过他金条。”常胜道。
“走江湖的,报喜不报忧,”老太太说,“如果他算得准又能破解,为什么日本人没留住,国民党也跑了?现在是**的天下,我们还是跟着**走,不信什么胡瞎子,胡扯,胡来。”老太太不识字,但口才一流。常胜觉得老母亲说得有道理,无从反驳,一低头,布褡裢里的馓子只剩些沫沫了。
老太太着急,“你这孩子嘴怎么这么快?!”作意要打,其实还是维护大孙女。家丽故作不知,“没注意,没守住嘴,爸,这点也太少了。”常胜怕跟美心无法交代,“都别说了,嘴擦干净,当没这事,回家不许再提不能让你妈知道。”
家丽胡撸一下嘴。
“擦干净点,嘴丫子,别沫沫渣渣的,不能有油。”常胜下命令。家丽抻袖子,嘴巴在上面镐了镐。“她又不是狗。”家丽小声嘀咕。还没到家,她就已经开始有点讨厌妈妈了。
“说什么?”常胜不能容忍女儿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辞。
“行了,常胜!”老太太阻拦。
家丽站出来,大义凛然,“为什么我们就得偷偷地吃不能被人知道,为什么只有妈妈能吃我们就不能吃!”
常胜着急,老太太拦住他,“这个死丫头!没你妈哪来的你!本末倒置反了教了!你妈能生弟弟你能吗?!”
“常胜!”老太太喝道,“跟孩子说什么呢!”
何常胜闭嘴。家丽瞪着两眼,在风中像一块木头疙瘩。
“死丫头跟你爸道歉!”
“我没错!我是人,我要吃饭!”家丽执拗。
老太太急道:“你这脾气以后还得了,她是你爸,一家之主,没有他也没我们的好日子,主次你得分清楚了,小小年纪不明事理以后奶奶都不护着你!这是你家,你是女儿!就应该像个做女儿的样子!”
家丽哭了,“在江都的时候都说我是孙女,现在突然又说我是女儿,我不会做女儿,我不做女儿。”
家丽一哭,何文氏又心软了,声音柔和了些,“不会做可以慢慢学,他是你爸,一会见到的是你妈,我是你奶奶,这就是你的命,你得认,好了,先向你爸道歉。”
常胜吓唬她,“还不做我女儿,怎么,想做河里水猴子的女儿?丢你下去。”咧嘴笑,露一口白牙。
老太太劝儿子少说几句,又说见得少,感情要慢慢培养。“道个歉。”老太太对家丽说。
“爸,对不起。”家丽立刻收了泪,跟个没事人似的。她向来能伸能屈。
气消了,三个人沿着坝子朝家走。说是家,其实就是个土石灰围成的小院子。三间小瓦房,是常胜来了之后单位同事和街坊邻居帮忙一起建的。来晚了,地方选的不好,低洼,发大水总被淹。隔壁邻居刘姐站在院门口,伸着脖子,常胜三个走近了。
刘姐朝院子里头喊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喜不自禁的样子。刘姐也是江都人,她跟刘美心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