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此刻才愿意来见我?”
经年的忧思涌上来,他顿了顿才能接下去,“你是厌弃我了吗?”
“瞎想什么呢。我说过喜欢你的,难不成喜欢这种事情,还能随便乱改的吗?”沈辞柔故意凶了一下,旋即又笑吟吟地说,“我是被关起来啦……没办法来见你。”
“……关?”
“不告诉你。现在还不能和你细说。”沈辞柔换了个话题,“殿里好暗啊,要掌灯吗?”
沈辞柔是随口问问,李时和却觉得她说什么都好,点点头:“好。”
然后他听见一声响指,殿里原本熄灭的灯芯里蓦地蹿出火苗。列在殿里的灯一盏盏亮起,从榻前一直到门口,火光映出灯壁上绘着的花鸟鱼虫,照得新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李时和抬头,看见了十七岁时的沈辞柔。
女孩穿了身绕襟的深衣,披着漆黑的长发,在鬓边隐约能看见挽住两缕头发的梅枝。她像初见时那样美,肤白胜雪容颜似花,笑起来明朗澄澈,眼睛里盛着盛夏的星河。
李时和确信这的确是梦,梦里他的眼前不再蒙着层白翳,他能看清沈辞柔,连她长而微翘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难言的心思忽然涌上来,他不敢和沈辞柔对视,猛地别开头,指尖在大袖里发颤:“阿柔……你回去吧。”
沈辞柔莫名其妙:“为什么?”
这让李时和怎么答,他迟疑着开口:“……我老了。”
沈辞柔茫然地眨眨眼睛,忽然想通了他的意思,没忍住,笑了一下。她觉得这样笑人不好,又清清嗓子,直接在榻边坐下:“一副人身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原本是什么样子?”
“尸裹皮相,镜花水月,以前有人夸你光华动天下,你还要恼,怎么现下因此避我不见?”她勾起一缕蜿蜒在榻上的长发,指腹轻轻抚摩,故意逗他,“你说说看,有你这样的道理吗?”
李时和一怔,想辩驳却不能,他转过头,下颌却被沈辞柔扳住。
沈辞柔没管他神色的变化,自顾自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指腹甚至摸了摸脸颊:“你的样子确实漂亮,但我喜欢你,又不是只喜欢你的样貌。要是我因此不喜欢你了,那我成什么啦?你少诬陷我。”
她说这话有些撒娇的意思,按理说以她辞世前的年龄和举止不该这么说话,但她现下的意态浑然天成,恍惚间真让李时和以为是自己错了。
他沉默片刻,试探着:“连珠……”
“不要说。”沈辞柔打断他。
“……怎么?”
“我说,不要提他们。天命昭昭,他们有自己的路,我顾不上那么多。”沈辞柔把腿也移到榻上,身子贴着李时和,轻轻地说,“现下就我们两个,只有你和我。”
李时和微微一怔,旋即笑笑:“好。”
“那说说你的事情吧。”沈辞柔问,“你近来还好吗?”
“尚好。”李时和本能地避开眼睛的事情,“只是冬里有些畏寒。”
沈辞柔“嗯”了一声,在被子里摸了摸,握住李时和的手:“还有呢?”
“……犯困。”李时和有些不好意思,“总睡不醒。昏昏沉沉的,连是什么时候都忘了。”
“这样啊……唔,是该如此。冬天到了嘛,你确实要睡觉了。”沈辞柔摸着他的手指,指尖一点点摸索到指缝,探进去扣住,“等到来年春天,再醒过来。”
人哪儿有这样的,李时和一听就知道沈辞柔是在胡说,但他不讨厌,含笑说:“胡闹。”
“你又说我胡闹。”沈辞柔叹了口气,“困不困?”
当然困。李时和清醒的时间不长,殿里亮着灯,暖融融的热气蒸上来,熏得他昏昏欲睡。但他舍不得闭眼,害怕这个梦太快消失,他看着沈辞柔:“不困。”
“撒谎。”沈辞柔也看着他,“困就睡吧,别硬撑着。我不走,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