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喜吃瓜片,陶八娘那里时常备着的总是瓜片。而据说为着皇帝这个趣好, 宫里上上下下, 都以吃瓜片为荣。
罗九宁犹还记得,烨王曾说, 自己吃遍世间好茶,唯瓜片最对口味。
裴嘉宪则不然, 除了龙井, 别的茶不吃。
虽说已经落过头一场雪了,他穿的倒还很清减,只有一件黑色的圆领袍子, 外面罩着一件薄薄的松绿色鹤氅而已。带着一身的冷气就进来了。
松绿配着本黑,衽上绣着黯银红的番石榴纹, 冷质的, 华丽的衣裳,配上他冷白色的面庞, 清爽而又雅致到极致的俊美。
相比之下, 裴靖就与他不同。裴靖还是少年, 罗九宁最心动的时候,是看裴靖穿上自己衲的青直裰儿, 扬起脖子来,翘着唇角等她替自己掖衣边的时候。
不过,罗九宁看似软弱, 却是个烈性的, 自打去年中秋, 说是把裴靖给忘了,就是真忘了。如今便偶尔想起来,心中竟是波澜不惊,连一丝的伤心难过都没有。
裴嘉宪显然心绪不甚好,转身坐到了椅子上,接过茶盅来吃了一口,就那么稳稳的坐着。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妾身昨儿夜里作了个梦,梦见观世音菩萨说,自己坐下如今有了童子,却还缺个童女,于这世间找来找去,却在肃王府找到个聪灵毓秀,慧根极好的女子,于是想招她去座下陪伴。醒来之后我还在纳闷,心说咱们王府里哪有什么慧根极重的女子。结果转眼,就听见宋姨娘去了。”罗九宁瞒天编着谎,柔声说道。
裴嘉宪初听了这话,仿佛相信了似的,两道深邃的眸子倒是蓦然一亮:“果真?”
罗九宁极认真的点头:“果真。”
裴嘉宪一双仿如宝石般的眸子,侧首扫过来,见罗九宁两只眼睛似乎在往自己身上游扫着,蓦然之间明白过来,她这完全就是在扯谎,毕竟宋绮是个为人妾侍的女子,既为人妾侍,肯定就没了清白。
观音菩萨要的是童女,宋绮既没了清白,又如何作菩萨的童女?
她这明面上是在劝他,可那话里暗含的讥讽,依旧是在讽刺他身子不行。
本来为了宋绮之死,裴嘉宪心绪极为败坏的,经罗九宁这样一说,那怒气就转到她身上了。
但也不知为甚,这面貌娇艳甜美,温柔宁静的小王妃天生有种能降伏裴嘉宪的魔力,对着她,他总是发不出火来。
不过,难得他今日不曾那般温和文雅的笑,在罗九宁看来,反而还多了几分人气。
“睡吧。”他说着,径自就进了罗九宁的卧室。
罗九宁轻轻嘘了口气,转身也进了内室,见裴嘉宪已经在脱鞋,遂从苏嬷嬷手里接过脚盆,便打算来替他洗脚。
“孤自己洗便可,王妃先上床去。”裴嘉宪闷声说道。
罗九宁应了一声,忽而想起来,自己今日因为心中有事,竟是连澡都没洗,解着衣带,便准备要去洗个澡。
“明儿孤还要早起,早些睡吧。”裴嘉宪望着她的背影,又来了这么一句。
罗九宁于是只得又坐下来,侧首抽开衣带,脱了身上的衣裳。
忽而不经意的回眸,罗九宁便见正在泡脚的裴嘉宪两只眼睛带着些好奇的,而又十分专注的,那目光就在她的胸膛上游梭着。
他的目光看起来亮晶晶的,仿佛像个孩子馋一块糖果,却因为怕母亲的责骂,怕糖要蛀了牙一般,欲近而不敢近,欲吃而不敢吃。
她莫名有些紧张,尽量背过身子去解着自己的衣裳。等裴嘉宪脱衣的时候,他就把所有的灯都给熄了,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曾想把她许给陈千里,多好的男人,但是她不肯,那时候就闹着说过一回要跳井。”黑暗中,裴嘉宪忽而说道:“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她只要寻死觅活,必说跳井跳井。”最后不呈想,到底是死在井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