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睛却已经看不清什么了,只觉一道异常健壮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抓着他的力道之大简直要捏碎小少爷的骨头,全没有家中下人的诚惶诚恐。
碍眼又放肆!
“混账东西!”
正值狂乱的富家少爷顿生怒火,想也不想地奋力一推。先前宴饮时,他被陪酒的美人嘴对嘴地喂了不少五·石·散,身上有多热·燥,瞬间爆发的力气便有多骇人,竟当真把那道顽石般的身影搬开了。
夜色茫茫间,那人似是惊愕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原本就是听见了马匹嘶鸣,拼着一条命过来救人的,一手夺过缰绳牢牢绕在腕间,强行勒停了马车,一手把富家少爷拽下来。可被鞭打发狂的马匹本就难以控制,他再如何力大也不可能当真无穷,能勒停一瞬便几要折断手腕,再加上富家少爷这一推,下盘立时有些不稳。
而马匹却在角力间愈发狂躁,本能地想要甩脱他这一道枷锁,反而不辨方向地拖着他靠近了崖边……
年轻人牙关紧咬,逼出最后残存的一点力气,竭力稳住身子的同时想要松开腕间的缰绳。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马儿挣扎时踢中了他,直接便折断了他的膝盖骨。
神志不清的富家少爷便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倒了下去,像是一棵被拦腰砍断的大树,不过一个眨眼,便和他那辆华贵马车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救了别人,自己却坠崖而死么?”
猎户对着这一具年轻的尸·身不知所措时,障眼法阻隔之下,敖灼也正站在崖底,看向身边的显圣真君。
“好人不得好报,虽说也不是新鲜事了……”她一顿,还是问道,“但我真是有些好奇,他前世做了什么,今生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究竟得是怎样穷凶极恶的前因,才会让显圣真君都站在一旁,不该抑或不能出手相救?
她这一句的弦外之音实在明显,杨戬眼睫轻垂,面上神色波澜不兴,说出来的话却仿佛是天边一记惊雷。
“身为玉虚宫门人,私放妖魔,被罚历劫八世,渡人间八苦,最后耽于情之一字,与妖魔相恋,为救其性命,生取九十九颗幼·童活心。”
敖灼的目光微微一深。
显圣真君却没有看她,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尸·身上,停驻良久,然后极慢地闭上了眼睛。
“死后入鬼域,因罪孽深重,自此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亡于及冠之年,以余生寿数和福荫偿还昔年因果。”
一时之间,似乎连吹过崖底的风都冷如寒冰。
“……啊。”
敖灼却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真君要顾全西海小魔头的脸面,不好直言赶她走是一回事,但明知她对他另有所图,所以才死缠烂打地非要跟上,却还是带着她一起来岭山郡降妖除魔……
——原来,如此啊。
西海小魔头顿时心情复杂。
好家伙,她都不知道是该为显圣真君婉转至极的劝诫苦笑,还是该开心他连劝解她的时候,都不想让她难过或者难堪……
不过,堂堂真君愿意为她这么费心思,多少也算是个进步吧?
西海小魔头给自己鼓了鼓劲,憋住一口久攻不下的老血——“敖灼”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啊,再没有比这更要命的“久攻”了,便不动声色地接着往下对台词。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倒没有听过这一位的事迹。”
三界皆知,西海敖灼是显圣真君殿的常客。
明明她也不是昆仑山的弟子,来往得却比人家正牌弟子还勤快。起码别人还有下山历练、闭关修炼的时候,同门之间百十来年碰不到面都很正常。但是到了敖灼这里,哪怕只是两三个月见不到她,哮天犬都忍不住要抬头望天,想着是不是他们西海太过霸道,逼着太阳都要从西边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