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被强压着跪在地上,头上还没有来得及包扎的伤口血流不止,将大半张脸染得猩红,管家一眼扫过,脸色却更加铁青。
要不是怕现在就把人打死了,他只想再上去补几脚!竟就这样被少爷甩下了,平白连累他们这许多人,大半夜地出来辛苦奔忙!
“剩下的人随我上山!”
管家咬牙切齿地走在最前头,有见机得快的仆从忙不迭地紧跟上去,手上灯笼提得老高,替管家把山路照得更亮堂些。
“您小心脚下!”
管家抬抬眼尾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群人急切地上山搜寻,边走边呼喊少爷,仿佛快要连成山谷间的回声。可他们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惊起的却只有林间鸟兽,时不时冒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等他们赶过去一看,找到的只是几串大小不一的爪印。
除此以外,再无回应。
等到车辙突兀地断在半山腰,管家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山崖,神色已经难看至极。
早在发现少爷上山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当这预感得到印证的时候,管家还是禁不住啐了一口,心中暗恨不已,不知道回去要如何向主家交代。
替他打灯笼的人探头看了山崖一眼,便被那择人而噬的黢黑惊得眼前一晕,下意识就移开目光。作为出来寻找少爷的下人之一,他也难免忐忑不安,这一下视线收得更是慌不择路,不经意间便四下环顾了。
只见山林幽暗,众人静默,似乎都和他自己一样,已经预知到了自己前途不妙。
等等……
灯笼突然一晃,仆从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他眼力不差,虽只是匆匆一瞥,还是捕捉到一块山石后隐约伸出一段布料,上面有金丝织成的纹路,就着一片星光与他们手中的灯火,在暗夜里闪烁出一点财大气粗的光芒。
“啊,是少爷!少爷在那里!”
众人大惊,立刻乌泱泱地围拢而上。管家使劲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抢过去一看,果然看见小少爷背依巨石,四肢软软地摊开,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但好歹还是活着的。
管家看着小少爷起伏的胸·膛,只觉梗在自己喉咙里的一口气终于也能喘顺了。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这宝贝疙瘩抬起来,送回了府中,又急忙忙请了医者过来看诊,确认只是服用五·石·散过量,且积·毒已久,想要拔除并非一日之功,但只要戒绝此药,从此以后好生修养,也不至于这一年半载的就一命呜呼了。
富商家中为此如何鸡飞狗跳暂且不提。
按理来说人找回来了,没缺胳膊没短腿,虽然莫名其妙丢了一辆马车,但是对富商来说显然不痛不痒,这件事到此便该是皆大欢喜。
哪知道翌日一大早,就有山中猎户在崖下偶然找到了马车残骸,还有一具年轻男子血·肉模糊的尸·身。
彼时,终于清醒的富家少爷捂着额头,混乱的脑海里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他兴冲冲地驾着车,马儿在他的抽打下发了疯似的奔跑,原本狭窄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山路丝毫不能阻拦他的狂欢,夜风如刀刮过他的面颊,却吹不开酒意与药·物混杂着带来的兴奋,马鞭抽得一下更比一下用力,嘶鸣之声如乱箭般划破山间的黑夜。
但这马车竟平安无事地跑到了半山腰,仿佛天意也在这一刻眷顾了凡人。
——然后再毫无征兆地收回这一点幸运。
富家少爷只觉手上的缰绳突然一紧,似乎被另外一个人狠狠拽去了一截,耳边紧接着传来马儿凄厉的嘶鸣,已然失控的马车竟生生僵住了一瞬。就在这倏忽即逝的空档里,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横空杀了出来,当机立断地抓住富家少爷的手臂。
他竟然被人从马车上一把拽了下来!
富家少爷昏沉沉地抬起头,直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