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大开的窗子,珍卿深深地吸一口气,肺腑间感觉清爽些。三哥比她高大半个头,胳膊肘直接架在窗舷上。
“你怎么想起,在保险箱里放捕兽侠子?”他神情柔软,声音温淡,眼里淡淡的好奇,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珍卿讪讪地摸耳朵,没好意思说是对付亲爹的,后来觉得很不安心,放在保险箱是以防万一的。
陆三哥是明察秋毫,笑着摸着她发红的耳朵:“是胖妈帮你弄来的?”
珍卿连忙帮胖妈找补:“其实多亏了胖妈,嗯,阴差阳错地办了件好事。”三哥似笑非笑地,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倒是会心疼人!怪不得她这么滑头,倒是服你。”
刚说到胖妈,她就在外面敲门,说给五小姐的姜汤熬好了。
胖妈神情有点奇怪,看来偷听他们说话了。三哥神情淡淡地,说话却直接叫胖妈安心:“这一回家里遭贼,你有功也有过,工钱给你涨一块钱,以后少自做主张,安心服侍五小姐。”
胖妈先是一愣,然后高兴得手舞足蹈,向珍卿和三哥满谢了三圈才走。
胖妈大事明白小事跳脱,珍卿看着她就不省心,摇摇头问三哥:“他们盗走的黄金,都追回来了吗?”
三哥说现在还不知道,鬼手青主导的这些盗案,似乎跟海宁南边的散兵游勇有关。
这帮散兵游勇,是原来驻海宁的吴大癞子部下,当初吴大帅奉命北上打击地方军阀,他的侄子吴大癞子留守期间太放肆,吴大帅明哲保身舍弃侄子,吴大癞子不服气也不认罚,带着一部分手下跑到南边,就差扯绺子占山为王了。
珍卿已经想起来了,也就是去年的事,谢公馆也被吴大癞子强征巨额捐税,吴大哥狠狠得罪过吴大癞子,还被吴大癞子寄子弹恫吓过。
这回这癞子哥弄这么大动静,上头应该不会再继续放任吧?珍卿问那些逃兵有人管吗?三哥说吴大癞子已捉拿归案,其他少量逃兵不知去向,警备司令部从租界引渡了吴大癞子,正在忙着审讯他,其他还未归案的逃兵,说不好什么时候捉回来。
珍卿还是纳闷,这吴大癞子引渡这么顺利吗?三哥立刻提醒了她,说引渡之事是俊俊哥去交涉的,此番谢公馆遭遇鬼手青,俊俊哥出于私人情感,实际上给蒋探长帮了大忙,是蒋探长投桃报李,给俊俊哥这个面子。说白了也是一种利益平衡。
蒋探长破获大案有功,在贼巢中起获很多赃物,已经够巡捕房肥揣一阵子了。
而吴大癞子暴虐贪婪,在海宁经营多年征敛无数,租界警察缴获的赃款肯定不是全部,他在其他地方他必还有钱,警察司令部肯定想给他榨出来。
陆三哥对她不欲多讲这些,转变话题:“你想换个房间吗?”
珍卿愣了一下,晓得是说她房间见了血,一般人肯定会觉得忌讳,珍卿倒是无所谓,拉着他的手说:
“三哥,你不记得了?前年秋天,你还给我讲沙里逊家族的事,说这里有过多少死人,闹过多少遭数的鬼,照你的逻辑,谢公馆没有一间房能住了。”
陆三哥眸光一动,想起刚才跟妈妈谈话的情景。妈妈晓得小妹在保险箱放捕兽夹,先是交代她不要传出去,然后神情复杂地苦笑:“亏得当初,大家对小妹尚不错,若不然,你心爱的这块滚刀肉,准把谢公馆闹得天翻地覆。不过你倒不用怕了,小妹能帮你担不少事。以后打雷撞鬼的时候,她的怀抱也是你的安慰。”
妈妈当然有层隐喻在里头。
陆三哥倒觉得还好,他拉着珍卿离开窗户,把窗户重新关严实,叫珍卿讲讲在睢县时,睡在坟地里是什么感觉。
阿禾在谢公馆的房间,之前被警察翻个底朝天,几乎没搜到的什么银钱财宝,也没找到其他赃物——这兄弟俩劳心劳力,也不知道分到多少赃。
翌日海宁的各大报刊发号外,说十恶不赦的“鬼手青”已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