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白玉檀哪怕是受制于人, 也第一时间出了声音,不假思索道:
“方才魔族的日部首领也有明言过,魔族狼子野心,在天榜试上早有布置。魔族固然可恨, 天榜试十万人众的性命更为重要。剑圣如此草率行事,若是有个万一当如何?”
他言语上大义无可摘指, 一脸凛然, 若非是因刚刚一番动作之故衣冠微微狼狈,瞧着当真是心怀苍生的派头。
落永昼还没说什么, 制住他的万般宗陆地神仙易行倒是笑眯眯道:“诶呀,万般皆是道嘛, 既然是剑圣徒弟擒住的魔胎,怎样处置,自然是人家师徒之间的事情。”
他年纪瞧着不大, 却生了圆圆一张脸, 眼尾唇边皆是攒起的笑纹, 瞧着便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当然易行也的确很好说话。
世所皆知, 六宗中, 白云间归碧海两家擅剑、西极洲擅幻术、晓星沉擅阵符观星、不执寺专研佛法。
唯独万般宗,百样皆修,百样皆容, 杂学百家。
他们宗内最流行的一句话便是万般皆是道。
易行身为万般宗地位最尊崇, 修为最高深之人, 可谓是身体力行了这一句话, 常常将万般皆是道一句挂嘴边。
意思是怎样都好,我没意见,别来烦我。
于是懂了易行言下之意后,渐渐地,很少有人特意再拿俗事来烦他,导致万般宗在六宗之中极其缺乏存在感。
白玉檀听得眼角一抽,心道四姓城不是你家,你自然不心疼,万般皆是道说起来容易。
四姓城中四姓万年积累,倘若真因魔族之故出了点什么事,等于是拿刀在活生生地剜白玉檀的肉。
尽管白玉檀心中千种万种不服,他打不过人家易行是明摆在台面上的事实。
哪怕是对于陆地神仙而言,菜,也是原罪。
白玉檀毫无疑问,是陆地神仙里最菜的那一个。
他只能憋气地闭上了嘴。
穆曦微又是迟迟不接落永昼的明烛初光,将众人看得一阵窒息。
人家剑圣明摆着是为你铺路,你迟迟不接又是打着什么心思?
难道是家里有皇位继承,等着来一套欲拒还迎,三哭三让以后龙袍加身的把戏吗?
被剑圣偏爱就可以有恃无恐吗?
穆曦微倒不是欲拒还迎,也不会因为担心后续魔族之事,便拒绝落永昼心意。
他眸光终究是顺着明烛初光对上了落永昼面容,轻声问道:“师父,您能和我一起杀了这魔胎吗?”
他还有一句话没问出口。
您以后会和我一起吗?
等着我能够追上您,和您并肩的那一刻?
得知落永昼身份的震动仍一阵阵无休止地翻涌在穆曦微心里,将他搞得心中一团乱麻,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说落永昼不够好。
在穆曦微眼中,他师父自然是很好很好的,配得下天下最好的事物,最响亮的名头,值得他花费一生去追逐。
可剑圣对他太高太远了。
几乎和庙里那些高高供在神台上,逢年过节三柱清香的神仙一样,对穆曦微而言,没什么区别。
他上一刻还是出身普通,丢进人群里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还倒霉催大难临头的穷小子。
下一刻被剑圣在三百年一次天榜试上,十万人瞩目下公然收为弟子,无限风光,无尽荣耀。
这巨大的落差如同天降横财,能把好好的一个人给砸傻,让穆曦微生了种飘在空中落不着地的虚妄感来。
仿佛这一切皆是美梦一场,竹篮打水。
落永昼看见少年人即使强作镇定也藏不住些许忐忑的眼睛,忍不住微微失笑了一下。
小孩子嘛。
他轻飘飘想着,极为宽容。
第一次遇上大事,紧张一点,总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