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不像是南方那些柔柔弱弱的文人儒士,反而比他这样战场厮杀出来的老将更加摄人。
威严……是的,是威严。稳重沉静,足以挥斥方遒。他的目光,倒影出扬州的惨状。
元宇微微偏头,在他身后,第一次,元宇清楚的看到了,他们到来之后的扬州情景。
入城,从他身边的人眸中看到的,是扬州金银美人,城破,从他们眼中看到的是冷漠和被鲜血刺激起来的疯狂。
这是第一次,他从一个人眼中,看到了扬州的凄惨和心痛。
元宇哑然。
身后的卫兵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张了张口,才皱着眉道,“……不行。”
你是南宋偏民,不配。
姜穆眉眼不动,“为陛下之意?”
元宇语噎了下,“本将军……觉得你心怀不轨,自当为陛下警醒一二。”
“哦?莫非元君所说之语,更甚于贵朝陛下?”
元宇脸色一沉,“萧瑾!莫要依仗你牙尖嘴利,陛下听你一面之词,你当真以为无人杀你?”
姜穆的回应不紧不慢,“元将军。若我是你,此刻便不会因三州而不依不饶。”
“哼!从来只有南人拜服于大金,吾等岂肯受此大辱。”何况,南人那方皇帝和军伍,明明如此懦弱不堪一击!如今若要将三州归还,日后再想拿回来,恐怕就难了。崔重说日后再夺回,哼,鼠目之光,以他看来,在这萧文瑜手中,拿回三州太难!
姜穆缓言道,“汉话有句说,祸起萧墙之内。贵朝陛下当与汴京叛乱者同族兄弟关系甚密,无人料想他会趁贵朝陛下南下时犯上作乱。若将军当真诚于贵朝陛下,如今当忧虑如何脱离困境,如何速返汴京,如何夺回国祚,之后又如何平定治下各族人心。”
“诚然宋多年都不敌贵朝铁骑,但如今之战,毕竟是大宋之胜利。如此情景,阁下莫还希望我与贵朝定下如昔日靖康之约吗?僵持不下,与宋执着于八十里土地归属,是当真要贵朝陛下困于异乡沦落至死?”
“……”
“好一通伶俐的说辞,又好一副体贴的心肠!”元宇暗暗咬牙切齿,偏偏,他又清楚,对方说的一字不差。此人敢于独身出使,又不怕他们破釜沉舟,果然不是三言两语能威吓住的角色!他阴沉沉地警告,“萧文瑜,你最好小心!”
若不是现今,汴京那边逆贼登临为帝,局势也不至于如此紧迫了。
姜穆拱手微拜,云淡风轻似乎全然看不出他的杀意,“谢将军忠告,瑾记下了。”
元宇知道他在文人面前讨不了好,现下局面,他又不能对南宋使臣出手,只好沉着脸摆手招呼了他身后几十亲兵。“走!”
离开时的眼神留给姜穆,也极是意味深长。
姜穆并不怀疑,元宇会抓住任何机会来让他消失。只是,他想归想,能不能做到,那是另外一回事。
人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完颜亮正在犹豫不决。
通常对于已经犹豫之人,稍加引导,事情便会看似顺其自然的发展。
石群早已收到飞信,按照他的脚程来算,三日之内可至汴京。
此刻……
街头元宇去而复返。
甲兵列阵,铁甲兵戈相击,在这长夜中令闻者胆寒。
元宇冷着脸,挥手,立刻便有两个兵将上前,反扣住他。
姜穆心中了然,此刻十分配合,竟看不出半分畏色或是疑惑。
唇角那分若有若无的微笑令元宇觉得刺目无比。
元宇道,“尔可知为何?”
姜穆被那两个士兵押解着,跟在他身后,此刻也依旧神色不变,“见到陛下,不就一清二楚?”
元宇哼了一声。
倒是奇了。究竟是胆大还是无知?如今祸事临头,却还如此一副云淡风轻之色……
若是杀令下,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