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羽觉得这个“新娘”很奇怪。
迎亲之前,她一直好奇,这个幸运得不知会招多少人嫉妒的女孩该是什么样子。或许温柔如水,或许英姿飒爽,或许娇俏可人,她甚至也想过万一是个貌若无盐的丑女或者心彪体悍的夜叉,场面会不会失控……
但无论是哪种人,都至少像个正常人吧!
茗羽看着在花轿顶上打坐的新娘,如是想道。
那“少女”一身红衣,双腿盘坐在轿子顶,正闭目冥思。茗羽一眼就望见他两手结成的禅定印,手莹如玉。
他每一根修长纤细的手指上,都戴着一枚光华熠熠的银戒。那戒指足有一截指节那么长,满刻着回环不绝的经文。左臂上缠了一串长念珠,颗颗都是纯银骷髅头,压在嫁衣绯红的大袖上颇有几分红妆枯骨的味道。
那沉沉紧闭的眼,浓荫也似的睫,飞雪扬钩的眉,雅静得像是白玉雕就的一株莲花。
茗羽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好看,配得上首座大人。只是……那张脸容虽每一处都是精描细画、天工巧手,挑不出错儿,但就是少了那么一丝生气。
正如画中美人,再美也只不过是画中人。
何况,这“姑娘”瞧着不过十五六岁,面上的妖气就压倒了稚气。一头银发,眉睫如霜,左眼尾处还有一滴绯红的泪印,眉梢眼角一半妖异一半杀伐。
不像是即将与九重天上仙人成亲的新嫁娘,倒像是午夜时分从夜行的百鬼阵中斜眼瞥来的妖精。
“霜月天请迎新妇,请您下轿。”茗羽收起腹诽,恭恭敬敬履行起自己的职责。
轿子顶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
两眼是血红一片,瞳孔是鎏金两点。
茗羽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任自己失态。
一时听过的那些有涉琅华八姓的传闻,都在她心中暗涌起来。为什么相家送来联姻的会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家伙?
相别辞跳下轿子,冲她冷冷扔下一句:“带路。”
茗羽乍一听到这声音,又是一惊。或许这“姑娘”年纪太轻,嗓音沉而润,不似成年女子的婉约清扬。
“大人,您还是将盖头戴上比较好,如今这样子恐怕于礼不合。”她硬着头皮劝他。
她很好奇他为什么要把盖头掀起来挂在珠冠上,更好奇他为什么好好的花轿不坐要跑到轿子顶上打坐,但她谨守本分,按捺住了这些尴尬的问题。
“我不喜欢被遮上眼睛。”相别辞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在空中扑腾了两下,“在被绑着拜堂前,我要最后体会一次自由的气息。”
“……”
茗羽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心下大震:“您,您莫非不愿意同首座大人成婚么?”
“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我都没见过他。我不愿意,你以为他就真的愿意了?”相别辞转过脸来,神色纹丝不动,有种如冰似玉的冷淡。
茗羽心知自己或许窥探到了不该窥探的东西,不免有些心慌意乱,结巴起来:“首座大人仁善温和,绝对不会强迫于人,只要您有半点不愿……”
“没有关系,我既不仁善更不温和,最喜欢强迫于人。”相别辞的声音忽然放得软了,甜又飘,如同抹了蜜的毒,“所以只要他有半点不愿意,我就一定会绑着他成婚的。”
“……”
茗羽惊得瞠目结舌。
她自小领受万神阙的教化,又在执掌戒律的诛邪台任职,可谓是知书识礼、循规蹈矩,平生见过最出格的人也不过是过天涯这样的浪荡公子。相别辞这段冷酷悖逆的话于她而言,就是刀剑加身也无可过之。
“你不是来迎亲引路的吗?跟个傻子一样杵在那儿干嘛?”相别辞蹙了蹙眉,一甩袖子,预备动身。
茗羽咬了咬唇,忽然上前一步,鼓起勇气细声道:“我劝您还是仔细思量的好